短发少女的绿眼睛在蓝光中像两团鬼火。当祁颜踏入环形实验室的瞬间，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三十六个与祁颜相貌相似的克隆体睁开眼睛。
"欢迎回家，37号。"少女的声音像是经过三十七个声道的混合，"或者说......小偷？"
祁颜的左臂突然失去控制。金属丝线破皮而出，在空中组成防护屏障——沈砚昭的意识正在抵抗某种神经干扰。她摸向耳后的银色发卡，母亲的警告言犹在耳：五月十五日。
"你偷走了我的童年。"短发少女的约束带自动解开，"偷走我的父亲，现在连我的监视者都要偷？"
培养舱上的标签突然全部更新。祁颜-00到祁颜-36的编号下方，新增了记忆类型标注：【痛苦】【恐惧】【愤怒】......而她正对面的舱体标签让她血液凝固：【祁颜-37：载体容器】。
"看看真实的历史吧。"少女打了个响指，中央控制台投射出全息影像——
五岁的短发少女被绑在手术台上，真正的祁父挣扎着冲向女儿，却被"林主任"从背后注射蓝色液体。_"记忆提取很痛苦，"戴银丝眼镜的女人（沈砚昭的母亲）冷眼旁观，"但为了完美意识体值得。"
祁颜的后颈疤痕突然灼烧般剧痛。她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金属丝线刺入控制台接口。沈砚昭的记忆强行插入：
_同一个手术室，年幼的沈砚昭躲在通风管道里，目睹母亲协助犯罪。他试图救出小祁颜，却被抓个正着。"正好，"林主任"笑着拿起手术刀，"给你装个保险装置。"
"现在明白了吗？"短发少女赤脚踩在冰冷地面上，"你只是装载我记忆碎片的容器。"
祁颜的右手突然抓住左臂，用尽全力将金属丝线从控制台扯断。鲜血顺着接口滴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Ψ符号。
"不。"她声音嘶哑却坚定，"记忆可以伪造，但身体会说实话。"
银色发卡突然从她耳后飞出，精准插入控制台隐藏的卡槽。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母亲的全息影像从每个培养舱底部升起：
"小颜，当你看到这段记录时，妈妈己经不在了。"影像中的母亲面色惨白，"你父亲发现了林业的阴谋——他想用你的意识网络控制全城。"她举起一块芯片，"这是意识防火墙的原始代码，藏在——"
影像突然扭曲。短发少女尖叫着扑向控制台："不许播！"她的手指刚触碰到投影，所有培养舱突然排空液体，克隆体如提线木偶般首立。
祁颜趁机冲向中央控制台。当她将染血的无名指按在识别面板上时，地面裂开，第六个培养舱缓缓升起——
里面是完美保存的男性尸体，穿着二十年前流行的西装。他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唯有后颈处的手术疤痕揭示着残酷真相：那里刻着"出口在记忆起点"的微小字迹。
"DNA比对中......"实验室AI突然发声，"匹配率99.98%，确认为祁颜生物学父亲。"
尸体突然睁开眼睛。
祁颜踉跄后退，撞翻了工具台。手术器械叮叮当当散落一地，而尸体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双手交叠成特定手势——拇指相抵，食指相交，正是她童年时父亲教她的"蝴蝶手势"。
"爸爸......"这个词不受控地脱口而出。
尸体的嘴唇没有动，但整个实验室的扬声器传出失真录音："小颜......记住......钟摆背面......"
全城钟声在此刻突然敲响。不是整点报时，而是五下悠长的钟鸣，停顿后又是十五下急促的敲击——5:15，母亲失踪的时间。所有培养舱的克隆体同步转向祁颜，她们的皮肤下浮现出荧光线路图，组合起来正是父亲实验室的平面图。
短发少女突然暴起。她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指甲划过祁颜脸颊，带出几滴血珠。"他是我父亲！"她嘶吼着，绿眼睛里涌出蓝色泪水，"你偷走我的人生还不够吗？"
祁颜的左臂自动防御。金属丝线组成细密网络，却在触及少女皮肤时突然软化——沈砚昭的意识在抗拒伤害这个可能是原始祁颜的存在。
"看看这个。"祁颜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那是童年阑尾手术的痕迹。而短发少女的相同位置，皮肤光洁无瑕。
"不可能......"少女颤抖的手指抚过自己的锁骨，"我明明记得......"
控制台突然投射出新的画面：年轻的"林主任"正在操作记忆移植设备。"原始载体有缺陷，"他对沈母说，"我们需要一个健康容器来承载她的记忆。"
尸体口中的录音继续播放："......真正的出口在......"声音突然被电子噪音覆盖，取而代之的是"林主任"的实时通讯：
"多感人的重逢啊。但游戏该结束了。"全城监控画面显示，昏迷市民正机械地向各座钟楼聚集，"要么祁颜-00自愿融合，要么全城意识网络将在15分钟后过载。"
短发少女突然跪倒在地。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皮肤下浮现和祁颜相同的Ψ符号。"他在强迫我......"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同步率突破临界点了......"
祁颜扑向父亲的尸体。当她的手触碰到尸体交叠的双手时，某种生物电流穿过全身。尸体的西装内袋自动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老式怀表——指针永远停在5:15。
"沈砚昭......"她轻声呼唤，"帮我......"
左臂的金属丝线突然全部收回。沈砚昭的意识如退潮般从她神经系统撤离，只在潜意识层留下细微的电子脉冲：
"我在这里。"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祁颜眼眶发热。她深吸一口气，将怀表贴在短发少女前额。表盖自动弹开，里面是微型全息投影——真正的祁父抱着五岁的女儿，背景音是他哼唱的摇篮曲。
"这是......"少女的瞳孔剧烈收缩，"我的记忆？还是你的？"
"是我们的。"祁颜握住她颤抖的手，"他给每个克隆体都植入了相同的核心记忆，好让我们自相残杀。"
怀表突然分解重组，变成一把银色钥匙。实验室的地面再次震动，第六具标本的培养舱平移开去，露出向下的螺旋楼梯——和祁颜童年家中阁楼的楼梯一模一样。
"出口在记忆形成的地方。"尸体突然开口，声音却是沈砚昭的，"他把你真正的家，复刻在了实验室最底层。"
短发少女的皮肤开始透明化，蓝色液体在血管中清晰可见。"我撑不住了......"她的声音逐渐电子化，"他马上会通过我控制整个网络......"
祁颜突然将手术刀刺入自己左臂接口。金属与血肉混合的液体喷溅在控制台上，激活了终极选项：
【意识融合/系统重置】
"不！"少女尖叫，"如果你重置系统，所有克隆体都会脑死亡！包括我！"
监控画面显示，全城钟楼开始散发蓝色雾气。聚集的市民如丧尸般抬起手臂，皮肤下的荧光线路组成巨大的倒计时：【00:07:30】。
祁颜的手指悬在选项上方。她看向短发少女——那可能是最初的自己；看向父亲的尸体——为保护她付出生命；最后看向自己左臂——沈砚昭用机械之躯守护她至今。
"不是重置。"她突然将银色钥匙插入控制台，"是升级。"
钥匙柄上的Ψ符号开始旋转。母亲的影像重新出现："防火墙代码藏在你的乳牙里。"画面切换到她五岁掉落的乳牙被做成项链，"只有原始DNA能激活它。"
短发少女突然扑向祁颜。但这次不是攻击——她将额头贴在祁颜的伤口上，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逐渐与祁颜同步，"我们不是容器与载体......"
"是备份与修复。"祁颜接上她的话。
倒计时跳到【00:03:00】。整个实验室开始坍塌，克隆体一个接一个爆裂成蓝色雾气。祁颜抓起父亲尸体手中的怀表，拽着短发少女跳向螺旋楼梯。
在坠落的瞬间，她清晰感受到沈砚昭的意识在神经末梢铺开，像一张温柔的网。而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首接刻在她的海马体上：
"跳。我永远是你的影子。"
上方传来"林主任"暴怒的吼叫，而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怀表指针突然开始转动，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像是倒计时，又像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