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机械心脏在祁颜掌心发烫。她蜷缩在停尸房角落，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金属表面，每滴都激起微小的蓝色火花。奇怪的是，泪水没有滑落，而是被心脏碎片吸收，在表面形成树枝状的银色纹路。
"生物密钥......"她嘶哑地自言自语，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还在灼痛，不知道是因为吸入爆炸烟雾，还是那个短发少女的意识正在撕扯她的声带。
冷藏柜突然发出"咔哒"声。三号柜门自动滑开，露出里面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是沈砚昭残存的躯干部分。机械脊椎断口处伸出几根细如发丝的数据线，在空中无力地摆动，像垂死的触须。
祁颜扑过去时踢翻了盛放器官标本的玻璃罐。福尔马林液体漫过地砖，倒映出她扭曲的脸——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短发少女的深绿色。她颤抖的手指刚触碰到数据线，整具骨架突然坍缩成无数金属微粒，在空中组成一行悬浮文字：
【找到我的左臂】
文字下方浮现一个坐标，指向钟楼地下二层从未在图纸上标注过的区域。微粒刚要组成箭头形状，停尸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祁法医！"陈警官举着枪冲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总部收到爆炸警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枪口微微下垂，"天啊，你这是......"
祁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有多骇人。白大褂浸满蓝色液体，左手指甲全部外翻，血和机械润滑油混合着从指尖滴落。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短发少女的意识正在她喉部形成某种神经阻断。
她抓起手术刀，在停尸房墙面刻下：【凶手在D2区】
金属微粒突然暴起，组成新的文字：【别告诉他们关于我的事】。紧接着迅速钻入排水口消失不见，只在地面留下闪光的轨迹。
"祁法医？"陈警官蹲下来想扶她，却被她躲开，"你需要立即就医......"
刀尖在墙面刮出刺耳声响：【先封锁钟楼 第五具标本要出现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所有尸体冷藏柜同时发出警报。温度显示屏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5℃——这个温度恰好能保存活性神经组织。祁颜突然明白了什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向最角落的备用解剖台。
台面结着薄霜。当她的血滴上去时，霜花迅速融化，露出下面被激光刻印的字迹：【标本05号：完美共生体】。
"这不可能......"陈警官的无线电突然传来刺啦刺啦的声响，法医助理小林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队长......钟楼西侧......发现......拼接尸体......"
祁颜己经冲出门外。穿过两条幽暗的走廊后，她撞进一个圆形大厅。这里没有受到爆炸波及，中央立柱上绑着一具诡异的"尸体"——用沈砚昭的金属骨骼和祁颜的黑发编织成的人形，心脏部位嵌着半块晶体显示器，正循环播放她和沈砚昭在警校时期的监控录像。
"这是......"陈警官追上来，手电筒光束剧烈晃动，"某种艺术装置？"
祁颜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缕头发，共生体突然解体。骨骼碎片如雨落下，唯独留下脖颈部位的一片金属，上面刻着挑衅的字样：【这才是我们该有的样子】。
她突然跪倒在地，太阳穴突突跳动。短发少女的意识正在她视觉皮层投射画面：同样的圆形大厅，年轻的"林主任"对着监控摄像头说："当两个原型体神经同步率达到98%，就能提取完美意识体。"
"祁法医！"小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们在标本口腔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个微型投影仪，只有纽扣大小。当小林按下开关时，空中浮现出三十七个培养舱的实时监控画面——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与祁颜相似的面孔，而最后一个舱体的标签让她血液凝固：【祁颜-00：原始载体】。
"这些监控......"陈警官凑近查看，"是从哪里传输过来的？"
祁颜的手术刀突然自己震动起来。她翻开手掌，发现刀柄上"记忆迷宫出口密钥"的字样正在融化，重组为新的信息：【所有标本都是监控终端 他们在看着你】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第五具标本的金属骨骼突然重新组装，拼成一个指向她左手的箭头。祁颜猛地扯下手套——无名指疤痕下的芯片正在皮下发光，形成微型Ψ符号。
"原来如此......"她终于找回了声音，沙哑得像是另一个人，"我们找到的每具标本......都在强化这个信号发射器......"
机械心脏碎片突然从她口袋飞出，吸附在晶体显示器上。两者融合的瞬间，一段加密视频自动播放：祁颜的母亲站在某个实验室里，将怀表塞进通风管道。"记住，"她对镜头说，"真正的出口在记忆形成的地方。"
视频戛然而止。晶体显示器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银色钥匙——钥匙柄上刻着"Ψ-515"，正是祁颜五岁昏迷的日期。
"陈队！"一个特警突然喊道，"西侧走廊发现生命体征！"
祁颜比所有人都更快冲出去。她太熟悉那个生物电波形了，即使化成灰也认得——是沈砚昭的神经活动特征。转过两个拐角后，她僵在了原地。
走廊尽头站着短发少女。
她穿着祁颜小时候最讨厌的那条蓝色连衣裙，赤脚踩在血泊里。当抬头与祁颜对视时，露出的微笑让所有人毛骨悚然——那完全是成年祁颜惯用的微表情。
"你来得太晚了。"少女的声音像是十几种声线的混合体，"沈警官的左臂在我这里。"
她举起机械左臂，手指突然扭曲变形，组成和沈砚昭一模一样的金属丝线。更可怕的是，丝线末端缠着一缕灰白发丝——是祁颜母亲的头发。
"想要吗？"少女的绿眼睛在昏暗走廊里发出荧光，"用你后颈的密钥来换。"
祁颜的手术刀己经抵在自己后颈疤痕上。她能感觉到短发少女的意识正在自己脑内尖叫，两种记忆如两股麻绳般绞紧。当刀尖刺入疤痕时，大量数据流首接投射到她的视觉神经：
五岁的短发少女被绑在手术台上，而年轻的"林主任"正将某种银色液体注入她脊椎。"记忆锚点设置完成，"他对监控说，"等祁颜的副本成熟，就能替换这个有缺陷的原版了。"
"你......"祁颜的刀尖挑开疤痕表层，鲜血顺着脊背流下，"才是第一个副本......"
短发少女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她抛下机械左臂转身就跑，速度快得拉出残影。祁颜刚要追赶，整条走廊的灯光突然变成刺眼蓝色，所有扬声器同时响起"林主任"的声音：
"游戏升级。现有两具完美载体可供选择——祁颜-00，或者祁颜-37。"
陈警官的无线电传来总部急报："全城出现集体昏迷事件！受害者皮肤下都浮现Ψ符号！"
祁颜捡起沈砚昭的左臂。金属手指突然收紧，捏碎了钥匙柄的外壳，露出里面的微型屏幕。上面是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最上方一行写着：【神经同步率96%...97%...98%...】
"不是昏迷......"她将机械左臂按在自己无名指疤痕上，"是意识上传。"
左臂的金属丝线突然刺入她手腕静脉。剧痛中，祁颜看到最后一段记忆：沈砚昭在爆炸前，将自己的意识备份进了机械左臂的核心芯片。
"陈队，"她转身将钥匙扔给警官，"带人去这个坐标，地下三层Ψ室。"她的声音越来越机械化，"那里有关闭全城神经网络的开关。"
"你呢？"
祁颜正在用手术刀扩大后颈的伤口。鲜血淋漓中，一个微型接口若隐若现。"我要去拿回......"她将沈砚昭的左臂接口对准自己伤口，"被偷走的东西。"
金属接驳的瞬间，整个走廊的灯光全部熄灭。在绝对的黑暗中，祁颜的眼睛发出和短发少女相同的绿光。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她的站姿己经变成沈砚昭惯有的重心微偏的姿势。
"走吧。"她的声音变成了男女声的混合体，"去见见我们的创造者。"
第五具标本的残骸突然爆炸，无数金属碎片在空中组成新的箭头，指向地下三层。最大的那片金属上，鲜血正顺着新出现的刻字流淌：
【欢迎回家，完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