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的冷光灯将沈砚昭的影子拉长，投在贴满公式的墙上。他手中的尸检报告第三页被刻意折起一角，那是祁颜最熟悉的数据造假标记——父亲教她的第一个防伪技巧。
"我说过别动这份报告。"祁颜的橡胶手套在操作台边缘留下五道压痕。防腐剂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无数根针扎在太阳穴上。
沈砚昭的金属义眼微微转动，虹膜中闪过数据流的光点："肝温检测时间被篡改了0.7小时，正好覆盖尸体搬运的空窗期。"他翻到第七页，指着显微镜照片，"这些晶体排列方式，和上周医学院爆炸案一模一样。"
解剖刀在祁颜掌心旋转半圈。三年来她从未在同事面前展示这个习惯动作——父亲教她的防身术起手式。福尔马林液体在玻璃罐里微微晃动，映出她后颈疤痕泛起的诡异蓝光。
"把报告放下。"她声音很轻，"这不是警方的案子。"
沈砚昭反而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了半个解剖台。他身上的警用扫描仪突然发出嘀声，显示屏亮起红色警告：【检测到R7级神经毒气残留】。这个提示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出现——尸体曾被用作生化武器载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砚昭的手指划过报告上的生化标记，"你父亲的尸体被人改造过，就在停尸房那晚。"
祁颜的解剖刀突然刺入报告，刀尖穿透纸张钉在橡木台面上。刀柄高频震颤发出的嗡鸣声中，她后颈的蓝光变得更强烈了。
"那晚我亲手做的尸检。"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毒气，没有晶体，只有心脏穿刺伤。"她猛地拔出刀，"现在，滚出我的解剖室。"
沈砚昭的义眼突然切换成热成像模式。他看见祁颜体表温度异常升高，尤其是后颈区域——纳米晶体正在情绪波动下活跃化。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看看这个。"他调出全息投影，显示两份并排的DNA图谱，"左边是你父亲档案中的样本，右边是尸检提取的。"他放大23号染色体片段，"端粒长度相差17%，这不可能发生在48小时内。"
祁颜的刀突然转向，刀尖距离沈砚昭的喉咙只有两厘米。这个攻击角度她练习过上千次——刚好划破颈动脉表层而不伤及气管。
"你在暗示什么？"她声音嘶哑。
沈砚昭不退反进，颈动脉擦着刀锋往前送："暗示有人替换了尸体。而你知道是谁。"
药罐从架子上坠落的时间仿佛被拉长。祁颜看着它旋转下落，撞碎在瓷砖地上，三个月的中药汁液泼洒开来，在扫描仪蓝光下显现出诡异的荧光反应。这个画面与某个被封锁的记忆重叠——
五岁的自己打翻药瓶，液体在地面形成Ψ符号。父亲暴怒地拽过她的手，而阴影里站着穿白大褂的"林主任"和...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瘦高人影。
记忆闪回被刺耳的警报声切断。沈砚昭的扫描仪疯狂闪烁：【检测到记忆干扰脉冲】。几乎同时，解剖室所有电子设备自动重启，监控摄像头转向破碎的药罐，聚焦在那滩荧光液体上。
"你故意的。"祁颜的刀终于划破沈砚昭的皮肤，血珠顺着银色刀脊滚落，"激怒我引发纳米晶体反应。"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从袖口钻出，却不是防御姿态——它们组成微型接收器，捕捉着祁颜后颈释放的频段："需要情绪峰值才能激活真实记忆。你知道克隆体最致命的缺陷是什么吗？"他的声音突然带上金属回声，"它们无法产生矛盾的情感。"
解剖镜突然映出双重影像——祁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背后站着短发少女，而沈砚昭的倒影竟是少年模样。这个错位感触发更深层的记忆：同样的解剖室，她曾透过通风口看见父亲和"林主任"在争执什么，地上躺着...
"尸体。"祁颜突然踉跄后退，"那晚停尸房有两具尸体！"
沈砚昭的扫描仪啪地炸出电火花。全息投影变成雪花噪点，其间闪过残破画面：两个并排的解剖台，覆盖着相同的白布。左侧尸体右手无名指缺失——这是祁父车祸后唯一的识别特征。
"终于想起来了？"沈砚昭的义眼渗出蓝色液体，"你当时发现了矛盾，所以..."
解剖室的玻璃突然爆裂。一个黑色人影从窗外闪过，速度快得不似人类。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散全息影像的最后一帧——那分明显示右侧尸体的手指也有同样疤痕。
祁颜冲向窗口，只见雨中巷子尽头，风衣人影正将某物塞进墙缝。她回头时，沈砚昭己经拆下炸毁的扫描仪芯片，上面刻着微型Ψ符号。
"他来了。"沈砚昭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像三年前那天。"
雨水在窗台积成小洼，倒映着两人扭曲的影子。当祁颜弯腰拾起一片碎玻璃时，后颈的蓝光突然照亮了上面的刻痕——不是随机裂纹，而是精确的神经回路图。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突然全部指向北方："钟楼方向，克隆体网络出现0.3秒紊乱。"他的义眼显示城市地图，三十七个蓝点中有五个突然熄灭，"你的情绪波动干扰了控制系统。"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闷响。市政厅方向的夜空被探照灯划破，光柱组成巨大的Ψ符号。祁颜手中的玻璃片开始共振，将影像投射到墙面——是父亲实验室的监控片段，日期显示为楚妍"死亡"前夜。
画面中，"林主任"正将蓝色液体注入短发少女的太阳穴，而祁父在操作台前痛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角落的阴影里，穿黑色风衣的人影正在记录这一切。
"记忆迷宫..."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突然刺入祁颜手中的玻璃，强行读取深层数据，"不是储存技术，是情感武器。"
解剖室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红色。警报声中，机械女声宣告：【检测到原型体情绪过载，启动镇静协议】。通风口开始喷出蓝色雾气，而祁颜后颈的疤痕己经灼热到烫伤手指。
"跑！"沈砚昭拽起她就往紧急通道冲，"雾气会重置你的记忆！"
他们撞开后门的瞬间，整个解剖室的玻璃器皿同时爆裂。千万碎片在空中悬浮，组成一个立方体结构——记忆迷宫的立体投影。雾气中传来"林主任"的电子合成音：
"晚安，孩子们。明天醒来时，你们会忘记彼此。"
雨夜的巷子里，祁颜的靴子踏碎水洼。沈砚昭跑在前面，警用扫描仪改造成的探测器指向钟楼方向。当他们经过人影塞东西的墙缝时，祁颜伸手掏出一个老旧怀表。
表盖弹开的刹那，沈砚昭的金属丝线全部绷首——表盘上没有指针，只有用蓝色晶体拼成的字：【下次解剖室争执时，看看镜子】
怀表内侧刻着日期：2010年6月10日。正是楚妍实验室"事故"的前一天。
"他早知道会有今天。"祁颜的声音淹没在突然变大的雨声中，"所有一切都是..."
沈砚昭突然捂住她的嘴。他的义眼切换到夜视模式，显示前方巷口站着三个穿防护服的人影。当他们转身时，面罩下露出的竟是相同的"林主任"面孔。
"记忆警察。"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组成攻击阵列，"别让雾气碰到你的疤。"
祁颜摸向解剖刀，却发现刀柄不知何时己经刻上了一行小字：【第25号手术刀，用于切除背叛】。雨水冲刷下，字迹渗出蓝色荧光，与她后颈的疤痕脉冲完全同步。
远处钟楼的巨钟突然自鸣，声波震碎沿途所有玻璃。在漫天晶亮的碎片雨中，穿黑色风衣的人影再次出现在屋顶，手中举着的正是祁颜母亲失踪前常戴的银丝眼镜。
"游戏继续。"人影的声音通过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传出，"下一站：钟楼机械室。提示：妈妈的眼睛会流泪。"
当防护服人影扑来的瞬间，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突然刺入祁颜的后颈。剧痛中，她听到最后一句耳语："记住，愤怒是你的武器。"
然后世界陷入刺眼的蓝光，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雨夜中渐行渐远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