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宅并非如同富人家的别墅,亦或是庄园。
它虽然在市中心,却在山丘深处,白墙黑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俨然是一座苏式园林。
程老爷子退休后,似乎是要把紧绷了一辈子的弦放松下来。他不再过问集团事务,一心一意专注于吃喝玩乐。
他喜好兰花,于是在后院搭建了温室,搜罗了世界各地的名贵品种,亲自精心照料。
他爱听戏曲,天南地北的曲都爱听,京剧、越剧、黄梅戏……连去了港城那粤剧他也能咿呀两句。
闲暇时他约三五老友在剧院听戏,兴致上来了还能请名家到程宅里唱一出——他甚至在宅子里搭建了个戏台子。
以前他在家里养了几只画眉鸟,每每天蒙蒙亮,便开始吱吱喳喳,好不热闹,程喻童年的每一个早上,都是在鸟叫声中起来的。
后来画眉鸟不能养了,纵是万般不舍,老爷子还是把它们都送还保育部门。
程喻怕爷爷伤心,便送了他几只学舌的鹦鹉,光是办理饲养证件就费了不少功夫。
如今那几只鹦鹉七嘴八舌,每天叫唤个不停。最厉害是喊程喻,姐姐、小鱼轮换着喊,从恭喜发财喊到身体健康,从万事如意喊到平平安安。
其实都是老爷子挂念孙女,一句一句教的。
程喻可以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将一切流言蜚语都置之身外。唯独是舍不得这个嘴硬心软,视她如命的老头子伤心。
程喻来到后院,程老爷子正听着小曲照料一株素冠荷鼎,一荷、二素、三奇,花朵素洁净雅,十分别致。
“爷爷!”程喻高声喊着,快步走到程老爷子跟前,从背后环抱住他,“您有没有想我呀~”
程老爷子转过身来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道:“都成家多久了,还这么咋咋呼呼没点分寸。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早说一声。”
他带着金丝眼镜,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岁月在他曾经俊朗的脸上留下痕迹,但依然精神烁烁,目光炯炯,让人心生敬意。
但所有人敬他、惧他,唯独程喻不是,他只是程喻心里小心翼翼捧着她长大,唯恐她摔了、哭了的爷爷。
“我要是提早告诉您了,您肯定是要操心的,那还不如我首接到家了,给您一个惊喜。万一我提前说好了,临时又不能回来了,那您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了。”程喻说着俏皮话。
“得了,我老头子说不过你丫头片子这张嘴,净嘴贫。”程老爷子看看她身后,“衡哥儿哪呢,没跟你回来?”叶蘅自来是与程喻形影不离的,如今见不着人跟在身后护着,多半是没回来了。
“他去法国工作呢,趁他不在我赶紧回家陪您,别让他打扰咱二人世界。”程喻回答。
程老爷子乐了,连连轻轻拍打她的嘴:“就你这张嘴巴没个正型。”
程喻见他把工具放下,连忙帮他解下围裙,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
“爷爷,我今晚想吃五柳松鼠鱼、鱼香茄子煲,还要吃炸酱面!”这菜点的也简首是天南地北,凑不到一块的。
“行,去和你明伯说,让他给你安排,别来招我烦。”话是这么说的,可程老爷子却招招手,叫过来一旁巡逻的安保,道:“去和阿明说一声,让他吩咐厨房给小姐做她点的菜。”他嘴上嫌弃着,其实惦记得很。
“烦人精,这次回来住多少天啊?”程老爷子回头问程喻。
“六七天吧,反正应该能住个一周的,一周后阿蘅回来了,我们准备录个综艺,这之前花姐给我放假了,都没安排工作。”程喻回答道,“到时候综艺播了您可得看哦~”
“得了得了,可别叨叨了。”程老爷子拍拍程喻挽着他手臂的手,“也是该好好休息,都忙活多久了,瘦得都不成样子。“
爷孙两挽着手向主宅走去,一边走一边程喻一边和程老爷子聊着这段日子的趣事,也耐心听他说最近收到了什么珍贵的兰花,小鹦鹉新学了什么话,哪位名家最近新排了什么戏,参加了什么拍卖会,又拍下了什么稀奇玩意……
两人只字不提网上的风波,程喻心里也明白其实关于网上那些事情,程老爷子心里清楚得很。
他不是不能管这种小事,只是没必要屈尊降贵去管,只要见到她是明媚的,她没有受伤害,他就能安心让她自己去处理。
这是他精心照料培养的小鱼,总会游向更广阔的大海。他只要如同小时候一般跟在她的身后,在她摔倒的时候将她扶起来,告诉她有爷爷在你身后,你不需要害怕,大胆往前走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