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接近尾声,宴会厅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宾客们开始陆续离场,留下满桌的狼藉
沈砚之依旧站在礼台上,背脊挺得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场冗长的仪式与他无关
他跟着陆烬辞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沈父沈母和陆父陆母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满意的笑,时不时和相熟的人寒暄几句,语气里满是“终于尘埃落定”的轻松
“你看,我就说他会听话的。”沈母凑到陆母耳边,声音带着得意,“Omega嘛,只要拿捏住了,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陆母笑着点头:“还是你们有办法。等回去让烬辞赶紧把标记做了,免得夜长梦多。”
她们的对话轻飘飘地飘进沈砚之耳朵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角落里,周明宇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回事啊?”张栩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焦灼,“都快结束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刚才不是说……”
“别吵!”晏时清按住他,目光紧紧盯着礼台上的沈砚之,“再等等,他肯定有计划。”
周明宇却没那么乐观,眉头紧锁:“可他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该不会是……真的认命了吧?”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两人心上。他们看着沈砚之平静得近乎麻木的侧脸
看着他后颈那片暴露在外的腺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沈砚之仿佛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微微侧过头,视线在他们身上停顿了一秒
那眼神依旧平静,却在掠过周明宇时,极快地眨了眨眼——那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暗号,意思是“别冲动,按原计划来”。
周明宇瞬间明白了,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却又被新的疑惑攫住:原计划?他们什么时候有过计划?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沈父走上前,拍了拍沈砚之的肩,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满意:“这才对嘛,早点这样听话,哪用得着这么多波折。”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烬辞身上,“你们先回去,好好‘培养感情’,标记的事……尽快。”
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带着毫不掩饰的催促
陆烬辞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砚之跟着陆烬辞往休息室走,路过周明宇他们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他没停下,只是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没用的,别白费力气。”
周明宇三人愣住了
这和刚才的暗号完全不一样!
“他什么意思?”张栩急了,“难道真的……”
“别慌。”晏时清皱着眉,“他肯定有话没说完。你看他的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周明宇看到沈砚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极快地在掌心画着什么——是一个“等”字
周明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让我们等?”
“嗯。”晏时清点头,“他刚才说‘没用的’,应该是指现在硬闯没用,那些保镖不是摆设。他让我们等,肯定是在等机会。”
张栩还是不安:“可万一……”
“没有万一。”周明宇打断他,眼神坚定,“我们信他。”
休息室里,沈砚之刚坐下,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站起身,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
酸水涌上喉咙,灼烧得厉害,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就像订婚那天一样
生理性的厌恶和抗拒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陆烬辞跟进来,递上一杯温水,声音低沉:“还好吗?”
沈砚之没接,只是用冷水泼了把脸,抬起头时,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却异常清明。
“不用你管。”他声音沙哑,带着刚呕吐完的虚弱。
陆烬辞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保镖的视线
沈砚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颈的腺体因为刚才的干呕而泛起更明显的潮红
Omega的信息素带着一丝紊乱的焦躁,在空气中弥漫。他知道,周明宇他们在急,可他不能让他们冒险
刚才在礼台上,他看到沈父偷偷给保镖使了眼色——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他或者周明宇他们有任何异动
就会立刻动手,到时候不光他跑不了,周明宇他们也会被拖下水
他说“没用的”,是真的觉得没用。硬碰硬,只会输得更惨
他掬起一捧冷水,再次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的那点微光,无声地对自己说:再等等,沈砚之”
Omega一旦被Alpha彻底标记,信息素就会深度绑定,生理和心理都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依赖
严重的甚至会失去独立生存的能力。这个常识像一把刀,悬在他们头顶
晏时清的脸色也很难看,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方向盘而泛白:“别自己吓自己,陆烬辞未必会……”
“怎么未必?”周明宇猛地打断他,眼眶泛红,“你没听见陆父那话吗?‘尽快’!他们费了这么大劲把婚结成,怎么可能放过标记这一步?
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有多强你不知道?尤其是陆烬辞那种顶级Alpha,一旦标记,砚之就彻底……”
他没说下去,但“逃不掉了”三个字像铅块一样压在每个人心上
张栩咬着牙,语气带着狠劲:“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找机会冲进去,把砚之抢出来!就算拼了命……”
“你以为陆家是菜市场?”晏时清沉声说,“刚才路上我看到了,陆家别墅周围至少有二十个保镖,还有巡逻的安保车。硬闯就是送死,还会连累砚之。”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周明宇一拳砸在车门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吼
“砚之刚才在酒店说‘没用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逃不掉了?”
“他不是觉得逃不掉,是在等机会。”晏时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忘了他最后那个手势了?‘等”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等
婚车驶出酒店停车场时,沈砚之侧头看向窗外。酒店的灯光越来越远,最终缩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他和陆烬辞坐在后座,中间隔着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空气沉默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陆烬辞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他,带着复杂的情绪,却始终没开口
沈砚之则一首看着窗外,后颈的腺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隐隐作痛,Omega的信息素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疲惫
前排的司机和保镖大气不敢出,连换挡都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诡异的平静
沈砚之轻轻闭上眼。从今天起,他就要住进陆家了,那个被陆父陆母称为“新家”,却对他而言和牢笼没差别的地方
前路像一条望不到头的隧道,黑暗而漫长,他甚至能预见到未来的日子——被监视,被控制,被无休止地提醒“你是陆家的Omega”。
而另一辆隐蔽在街角的车里,周明宇三人正死死盯着婚车的尾灯,急得快要炸开
“怎么办怎么办?”张栩双手抓着头发
晏时清语气冷静,心里早己乱成了一团麻“砚之我们等,说明他有打算。”
“等什么?等被标记了再等?”张栩红着眼反驳,“你不懂Omega被标记后的状态!信息素绑定是生理本能,到时候他就算想逃,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依赖陆烬辞!那种感觉……就像灵魂被捆住了,根本由不得自己!”
晏时清的脸色更沉了。他当然知道,Omega的生理构造决定了他们对Alpha信息素的敏感,尤其是彻底标记后,那种依赖几乎是刻进骨髓的。
“陆烬辞不一样。”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挣扎,“他看砚之的眼神……不像想强行标记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周明宇冷笑,“他再不一样,也是陆家的人!是那个把砚之当筹码的家族的一份子!他能反抗他爸妈?能对抗整个Alpha社会对Omega的规训?”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晏时清最后一点侥幸
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婚车留下的尾灯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过了很久,晏时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守在陆家附近。如果……如果真的发生最坏的情况,就算拼了命,也要把砚之带出来。”
“对!”张栩立刻点头,“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能让砚之被一辈子困在那儿!”
周明宇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我联系国外的朋友,让他们随时准备接应。只要我们能把砚之弄出来,立刻送他走,离这里越远越好,让陆家再也找不到!”
沈砚之是他们的朋友
,是那个在赛道上笑着说“怕什么,有我在”的人,是那个永远把他们护在身后的人。现在,该他们护着他了
而婚车里,沈砚之终于睁开眼,看向身边的陆烬辞。对方正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后颈……还疼吗?”陆烬辞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沈砚之没回答,只是重新闭上眼,轻声说:“别说话了。”
他累了,累得不想思考,不想挣扎,只想暂时沉入黑暗。
陆烬辞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后颈那片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像一朵被迫盛开在寒冬里的花
只是那时的沈砚之还不知道,陆烬辞的沉默里,藏着另一种形式的挣扎
而周明宇他们守在别墅外的决心,终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打破这漫长黑夜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