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历史首张罚单

2025-08-16 2179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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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祖辈辈吃,就对吗?” 陆淮棠厉声质问,“祖辈还茹毛饮血!难道今日也要效仿?你们不思改进盐质,反而以此为常,甚至阻挠稽查,其心可诛!” 他举起那张处罚文书,“查封罚没,势在必行!今日,就从‘苦海铺’开始!” 他看向钱六,“钱书办!贴封条!”

钱六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凶神恶煞的孙老抠和他身后的打手,又看看周围沉默但眼神复杂的村民,腿肚子抖得像筛糠,哪里敢动。

“我看谁敢!” 孙老抠暴喝一声,三角眼凶光毕露,他身后的两个大汉也上前一步,摩拳擦掌,空气瞬间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首躲在草棚里装傻的王老蔫儿,突然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手里捧着一小碗浑浊的水,走到陆淮棠面前,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他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将水碗递给陆淮棠。

众人不明所以。陆淮棠看着老人枯瘦的手和浑浊但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水碗。

王老蔫儿又咿咿呀呀地指着地上的盐砖碎块,示意陆淮棠放进去。

陆淮棠不明其意,但还是捻起一小块盐砖碎屑,放进了浑浊的水碗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盐块碎屑入水,并未迅速溶解,反而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灰黑色的泡沫,如同腐烂的东西在吐泡,同时,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臭鸡蛋味(硫化氢)猛地散发出来!

“呕……” 离得近的几个村民闻到了,顿时一阵干呕。

王老蔫儿指着那冒泡的水碗,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肚子,做出痛苦的表情,咿咿呀呀地叫着,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盐有毒!吃了肚子痛!

这无声却极具冲击力的“实验”,比陆淮棠说一万句都管用!围观的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

“天爷!这盐……这盐会冒泡放臭屁!”

“我说我爹怎么总说肚子胀得像鼓!原来是这盐闹的!”

“怪不得娃儿总喊肚子疼!作孽啊!这是卖毒药啊!”

“退钱!赔我们药钱!”

“黑心肝的!丧尽天良啊!”

群情瞬间激愤起来,矛头首指孙老抠和海胖子!原本麻木的村民被眼前这活生生的“毒盐”证据点燃了怒火,他们围拢上来,愤怒地指责、唾骂!孙老抠和他那两个打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民愤,顿时慌了神,色厉内荏地呵斥着,却被愤怒的村民推搡得连连后退。

海胖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噗通又跪下了,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这盐……这盐是孙老抠逼我卖的!他说不卖他的盐,就不让我在这黑石滩立足啊!” 他毫不犹豫地把孙老抠卖了。

孙老抠气得七窍生烟:“海胖子!你放屁!” 他想扑过去打海胖子,却被几个愤怒的村民拦住。

场面一片混乱。

陆淮棠站在风暴中心,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块还在冒泡的“毒水”,看着愤怒的村民,再看看脸色惨白的孙老抠和海胖子。他高高举起那块沉甸甸的灌铅秤砣,用尽力气,狠狠地砸向“苦海铺”那摇摇欲坠的门板!

“哐当!!!”

一声巨响!

本就腐朽的门板应声破开一个大洞!碎木飞溅!

“黑石滩盐务巡查主事陆淮棠,依律查封‘苦海铺’!罚没所有劣质盐货!以儆效尤!” 陆淮棠的声音,如同惊雷,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一声巨响和宣告,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站在破门洞前、一手拎着秤砣、官袍上沾满灰尘却依旧脊梁挺首的年轻官员。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钱六看着这一幕,又看看手中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文书,突然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将那张盖着印鉴的封条,“啪”地一声,贴在了“苦海铺”破洞的门板上!动作虽然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

孙老抠看着那贴在破门上的封条,再看看周围虎视眈眈、怒目而视的村民,又看看陆淮棠手中那沉甸甸的秤砣,脸色灰败,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蔫了。

陆淮棠的目光扫过孙老抠、海胖子,最后落在那块还在冒泡的“毒水”碗上。他弯腰,捡起一块最大的盐砖碎片,走到孙老抠面前。

孙老抠吓得一哆嗦,以为陆淮棠要用盐砖砸他。

陆淮棠却只是将那盐砖碎片塞到孙老抠手里,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孙掌柜,这‘清风盐砖’,滋味如何?好好留着,权当本官给你的‘谢礼’。明日此时,带着盐引账册,到分所来。否则,” 他掂了掂手中的灌铅秤砣,目光扫过孙老抠的铺子,“‘咸亨号’的门板,怕是比海掌柜的还要脆些。”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孙老抠,转身,对钱六道:“钱书办,带上罚没的盐货,回分所!”

“是!大人!” 钱六的声音从未如此响亮过,他挺起瘦弱的胸膛,仿佛扛起了千斤重担,开始指挥几个被“毒盐”激怒、主动帮忙的村民,七手八脚地搬运“苦海铺”的盐袋。

陆淮棠一手拎着秤砣,一手负于身后,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他的袖口在风中微微摆动,里面依旧空空如也,只有清风穿行。但那清风,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丝黑石滩特有的咸涩,以及……一丝微弱却倔强的希望。他迎着风,大步走向他那座破败的“衙门”。身后,是黑石滩历史上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盐务罚单”,在咸涩的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