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这日,丞相府张灯结彩,比大婚时还要热闹几分。
陆祁换了一身靛青色锦袍,银发用玉簪松松挽着,腰间系着宝钏亲手绣的香囊。她站在马车旁,伸手扶宝钏下车时,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挠,惹得新娘子耳尖通红。
“姑爷小姐回来啦!”管家在门口高声通传,满院仆妇纷纷探头张望。
宝钏羞得低头,却被陆祁稳稳牵住手:“走慢些,当心台阶。”
正厅里,王允与夫人陈氏早己端坐等候。见小夫妻携手而来,陈氏眼睛一亮——自家女婿身姿挺拔,虽面色苍白些,但举止温柔妥帖,三丫头跟在他身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岳父、岳母。”陆祁郑重行礼,从侍从手中接过礼单,“小婿备了些薄礼,望二老笑纳。”
王允捋须点头,目光在礼单上一扫,不由挑眉——这“薄礼”竟包含南海珊瑚、西域夜明珠等珍品,显是花了心思的。
宴席摆在花园水榭,正值初夏,满池荷花初绽。
陆祁被让到主宾位,宝钏紧挨着她坐下。侍女们鱼贯而入,捧上的第一道菜便是长安名品“八宝鸭”,翠绿的香菜碎洒在金黄油亮的鸭皮上,香气扑鼻。
宝钏刚要动筷,却见陆祁自然地取过她的碟子,用银箸细细挑拣起来。
“你不爱吃的。”陆祁低声道,指尖轻巧地拨开每一片香菜叶,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满座俱静。
王允举到唇边的酒杯顿住了。陈氏手中的团扇忘了摇。连向来稳重的金钏都瞪圆了眼睛——才三天这新姑爷竟连这事都知道了?
宝钏脸颊绯红,在桌下轻轻扯陆祁的袖子:“我、我自己来就好…”
“无妨。”陆祁将剔净的碟子推回她面前,顺手又盛了碗荷叶羹,“这个不烫。”
陈氏突然用团扇掩面,转头对王允道:“老爷,咱们三丫头这是捡着宝了。”羞得两人满脸通红。
午后女眷们在内院吃茶,金钏终于憋不住,把妹妹拽到石榴树下逼问。
“快老实交代!”她捏着宝钏的脸蛋,“那人怎么才三天就连你饮食忌讳都知道?莫非你们早就…”
银钏凑过来添乱:“定是的,要不然那人…”
宝钏急得去捂姐姐的嘴:“胡说什么!是、是昨日一同用膳时,我不小心说了句讨厌香菜…”她声音越来越小,“谁知道她就记住了…”
金钏与银钏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啧”了一声。
“酸死了。”银钏故意抖了抖肩膀,宝钏羞得要逃,却被姐姐们一左一右架住。金钏凑到她耳边笑道:“傻丫头,这般知冷知热的夫君,你夜里可要好好…”
“大姐!”宝钏红着脸跺脚,书房里,王允正与陆祁对弈。
黑子落下,王允忽然道:“贤婿可知,今早你为宝钏挑香菜时,老夫想起二十年前与夫人初婚的光景。”
陆祁执棋的手一顿。
“少年夫妻老来伴。”王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宝钏性子柔,但骨子里倔。望你…”
“岳父放心。”陆祁首视王允的眼睛,紫眸澄澈如秋水,“我此生绝不负她。”
午后窗外传来少女们的笑闹声,王允探头望去,只见三个女儿正在扑蝶,宝钏的裙角沾了草叶,陆祁立刻起身去拂——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老丞相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返程的马车上,宝钏靠着陆祁的肩膀昏昏欲睡。
“累了?”陆祁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睡会儿吧。”
宝钏迷迷糊糊点头,陆祁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树影,轻声温柔抱住对方入怀,夕阳透过纱帘,将相拥的影子投在车壁上,如交颈鸳鸯般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