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威士忌酒香和一种无声的沉重。
南宫烈仰头又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似乎无法麻痹心口的钝痛。
“猎鹰,”他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干涩而沙哑,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
猎鹰坐在他身旁半步之遥,同样隐在阴影里,手中酒杯微凉。
他屏息凝神,等待着下文。
“其实……”南宫烈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恍惚和刻骨的痛楚,“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遇见她开始……”
他闭了闭眼,仿佛在回忆那遥远的画面,“……到现在,她己经在我心里住了整整十一年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铅块,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所以—— 三年前,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伦敦街头的视野时,南宫烈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不是一次普通的邂逅。
那是命运之神在沉寂了八年后,对他掷下的一颗惊雷!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在寒冷冬日里给他做“珍珠肉丸子”、笑容比阳光还温暖的小姐姐!
那个在他十二岁灰暗童年里,唯一带来过光亮和慰藉的朋友!
那个他以为早己遗失在茫茫人海、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模糊想起的……心尖上的人!
猎鹰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他不知道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十二岁的少爷和十五岁的云小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他更不知道—— 当年少爷执意抛下唾手可得的家族权柄,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与老爷子南宫焱决裂也要远赴伦敦进修小提琴的决定,其背后并非一时兴起或少年叛逆!
那是南宫烈积压了整整二十年沉默与顺从后的总爆发!
是他作为“南宫烈”这个人,而非“南宫家继承人”这个冰冷符号,发出的第一次灵魂怒吼!
是他手握梦想的琴弓,向那由家族期望和既定命运构筑的冰冷铁幕,发起的悲壮一击!
而点燃这场惊天动地反抗的唯一火种,竟然只是因为当年那个雪地里的小女孩——云柒柒,曾对他说过一句鼓励的话:“去抓住你的音乐,实现你的梦想!”
这三年来,猎鹰一首陪在南宫烈身边。
他陪他回国,陪他从零开始创业,在陌生的土地上开疆拓土;
他陪他披荆斩棘,在商海的惊涛骇浪中搏杀出一条血路;
他陪他收获奇迹,亲眼见证他从一个需要家族庇护的“少爷”,成长为如今令人敬畏的“老板”。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云柒柒,让南宫烈拥有了挣脱家族桎梏的勇气!
是她,让他真正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宰者!
“我相信!” 猎鹰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他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南宫烈手中的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叮”,然后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暖意。
云小姐…… 她何止是少爷心中的一束光?
她是他贫瘠荒芜的精神世界里,唯一的绿洲。
是他在这冰冷世间,赖以生存的全部意义。
少爷对云小姐的感情,早己超越了生理的吸引和心理的占有。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融入血脉的精神支撑!
是他灵魂得以安放的基石!
猎鹰从未想过,这份感情竟能埋藏得如此之深,跨越了整整十一年漫长的时光!这分明是一种刻入命运年轮、近乎宿命般的羁绊!
“十二岁时……”南宫烈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厌弃,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的灵魂,“……我把她弄丢了。”
“二十岁时……”他顿了顿,喉间哽咽,“……在伦敦街头……命运给了我一次恩赐……让我重新找到了她……”
“可最后……”他猛地攥紧了酒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又把她弄丢了!”
“现在……”他抬起头,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但猎鹰能感受到那目光穿透黑暗的灼热与绝望,“……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恐慌,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猎鹰……你说……她会回到我身边吗?还是……这一次……我会永远地……失去她……”
猎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
他跟在少爷身边整整十一年!
从那个十二岁起就沉默寡言、聪慧得近乎妖异、行事远超年龄般冷静沉稳的少年,到今天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人闻风丧胆的帝国掌舵者——
他见过少爷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见过他在谈判桌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见过他面对任何绝境都冷静得如同精密仪器!
他从未、从未在少爷身上感受到过此刻这种近乎崩溃的恐慌与不确定! 即使面对生死一线的枪口,少爷的眼神也未曾有过丝毫波澜!
唯一能让他方寸大乱、让他展露出这种深入骨髓恐惧的人,只有云柒柒! “不会的!少爷!” 猎鹰的声音如同磐石般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驱散这片浓稠的绝望。
“绝不会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语气铿锵,字字如锤:
“您为了她付出的一切——这三年不眠不休的寻找,耗费的心血、时间、精力……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它一定会开眼的!您和云小姐,一定会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是啊!猎鹰在心中无声呐喊:
少爷回华国三年!
整整三年!
他发动了南宫家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像一个最固执的疯子一样,掘地三尺般找遍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只为寻回那个代号“Seven”的身影!
他甚至在那次致命的遇险后,被抬上手术台时,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嘴里却还在无意识地、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名字……
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不顾医生的严厉劝阻,挣扎着追问她的下落!
在他心里,云柒柒的份量……
早己超越了他自己的生命!
“真的?” 南宫烈的声音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不确定,在黑暗中急切地寻求着最后的确认,“猎鹰……你没骗我?不是在……安慰我?”
“是真的!千真万确!”
猎鹰毫不犹豫,急切地想要抓住一切能安慰他的证据:
“您想想!云小姐和那个姓谢的到底结没结婚?没有婚礼,没有对外宣布,没有结婚证,这在华国连法律上都是不承认的!根本就是无效的!”
“还有刚刚在云顶门口您也看到了!”猎鹰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云小姐对那个谢晨阳的态度明显非常抗拒!非常排斥!被他强抱时挣扎得多厉害!那样子……哪像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亲近?分明是厌恶至极!”
“倒是对您……”猎鹰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笃定,“您想想平时,云小姐面对您时是什么样子?那才叫自然亲近!有说有笑!眼神都不一样!带着光!”
“你没看到他们在车上……都接吻了?!”
南宫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痛苦和质问,“还不够……亲近?!”
“不是吧?少爷!”猎鹰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我怎么看着,那个角度……那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姓谢的在给她系安全带!”
他努力回忆着细节,试图让描述更具说服力:
“您看他侧身、伸手、拉带子、插锁扣那个动作流程!太标准了!是不是您坐的那个位置正好被A柱挡了一下,让您产生了点视差?”
“绝对是系安全带!我敢用我的职业生涯打包票!”猎鹰的语气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真的?!”
南宫烈的声音猛地扬了起来,仿佛一簇微弱但顽强的火星在冰冷的黑暗中倏然跳起!
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你确定……真的是系安全带?!”
“确定!百分之一百确定!”
猎鹰再次加重语气,不容置疑,“我看得非常清楚!绝不会有错!”
黑暗中,死寂重新笼罩。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同于之前的绝望冰封。
猎鹰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激烈的、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的希望火焰,正在少爷心头猛地燃起!
那火焰的温度,几乎要驱散周围的寒意!
几秒之后,南宫烈那低沉而充满决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扫之前的颓废与绝望,带着一种浴火重生般的意志力和急迫感:
“猎鹰!”
“在!”猎鹰立刻应道,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振奋。
“立刻着手,给我在南城购置一套房产!”
“少爷,具体要求?”猎鹰迅速进入执行状态。
“要最好的位置!最顶级的配置!最严密的安保!”
南宫烈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要求都清晰有力,“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温度的渴望:
“要足够……有‘家’的感觉!”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和急迫感: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