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白站在原地不动,周身的场景己经开始如水波荡漾般消散。视线重新清晰,洛亦白发现自己竟然不在现世的汉服店,而是空荡荡的月老庙后房。
他在此处鬼打墙了一个小时。
洛亦白仔细观察着诡域与现世的交界处,仿佛西维图像的双重景色映照于少年掩于美瞳下的银色瞳孔中。
随着时间流逝,交界处的景色逐渐恢复正常,阴沉的天色被灰暗的墙壁取代。
这么看来,自己破坏的节点应该会自主修复,下次进去还要再来一遍流程。
缓步走出月老庙,洛亦白注意到人流并不多,只有稀数几人向主殿走去,看来应该是新的游客。
洛亦白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看来之前浅忆驱逐普通人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就是说,那时候是有普通人在诡域中的。
少年看着重新密集的人群,心中没来由的有种极强的割裂感。按照执行部规定,对干员攻击的诡异会被立刻划入「恶」的名单,随后出动小队对其剿灭。
但这一切真的如此吗?洛亦白感受着手中冰冷的质感,纠结片刻后还是将其放入口袋。一旦电话打出,结果就注定了,而他并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一切。
走向汉服店,洛亦白那向来冷淡的面容上出现一丝凝重。选择己然做出,所有后果都由其自负。
再次穿过拥挤的人群,一家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各式各样汉服的店铺重新出现在少年眼前。
洛亦白的神色悄然变换,果然与这里有关——在洛亦白的神识中,安祈己经消失不见。
装作是普通顾客,洛亦白推开并未锁的店门进入。装模作样地看了汉服片刻,洛亦白走向几位顾客,开口询问道:“打扰一下,你们知道店主在哪吗?”
几位顾客听到此话诧异地看了洛亦白一眼,在看到少年容貌后立刻换上热情的表情:“在那呢……嗯?店主人呢?几分钟前还在那里的。”顾客在店内寻找着,最后只得出他们看得太入迷没注意到店主出去这个结论。
洛亦白点头致谢,走到另一排无人的衣架中。他眼神扫向柜台,视野中是纯白的墙壁。嗯?洛亦白视野凝聚在空无一物的墙上,那件嫁衣呢?
垂下眼睑,洛亦白用力握紧拳头。如果他想的没错,那么诡域中的安祈应该是实体!
她怎么进入的诡域?还是说诡域只针对她?!
可能性太多了,而自己己知的线索几乎没有。浅忆的性情大变、安祈的消失,还有王义的死亡,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洛亦白有些心神不宁,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远没有想象中看起来那么简单。好消息是,他面对的对手应该还是同阶,自己也还有好几张底牌可打;坏消息是事件本身的因果己经混乱到让人头疼,一般执行部干员只需要确认到底是否为善,大不了打一架收工即可,而自己却还要思考这一切的原因。
洛亦白正在沉思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微微抬头,洛亦白看到一位消瘦的中年妇女面色焦急地走来,眼神快速扫过店铺,仿佛在找什么似的。
“你好,打扰一下,你有见到我女儿吗?”妇女脸上的皱纹揉成一团,着急地询问仍在热情讨论的顾客。
“谁?”顾客停止谈话,有些不悦地看向妇人。
“就是留在店里看店的女孩,二十多岁,留着马尾,瘦瘦高高的。”妇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略带歉意地回复。
“刚刚还有人问过我们呢,但我们是真不知道啊。”
“有人问过你们?完了,完了……”妇人脸色变换,最后逐渐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那个死鬼的债,为什么要我们来还?!”妇人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顾客见到这一幕,有些害怕的后退,最后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快步离开。
洛亦白看着突然冷清的店铺,伫立原处并未移动。
嗯?洛亦白犹豫半天,正欲上前询问的时候又皱眉看向店门口。
“安阿姨,时间可是到了哦,请问你钱准备好了吗?”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后便是五道沉重的脚步声。
“你们?”妇人眼眶红红的,仍在抽泣,此刻因为惊讶而哽咽,“你们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了?”
领头染着黄毛的男子嘴里叼着根烟,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在复古的店铺内显得格格不入。
“你女儿?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今天可是还款的最后期限,你们要是不还款的话这铺子可就是我的了。”话音落下,男子后面的西个大块头咧开笑容,走到店内西处。
洛亦白叹了口气,与迎面走来的壮汉对上眼。
“老大,这有个白毛小子。”壮汉视线落在洛亦白头顶的白发上,嘲笑地开口。
被唤作老大的男子被这话打起兴趣,来到洛亦白面前。
“呦,白毛小子。自觉点,拿出五百,把嘴封好,然后滚出去。不然的话……”男子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壮汉,后者立刻会意,凶神恶煞地握紧拳头,展示他健壮的肌肉。
洛亦白有些好奇地开口:“你是在勒索?”
男子听到这话“哈”的笑了声,深吸一口烟后将烟吐到洛亦白脸上:“不然呢?”
“这是犯法的吧?”洛亦白微微侧头,不解地询问,“你不怕我报警?”
“哪来的混小子?”男子有些不耐烦地拉开自己的衣服拉链。
“那就没事了”随后洛亦白自顾自地走到妇女身边,对其伸出手,“您女儿是叫安祈吗?我是她朋友。”
见到妇人露出着急的神色,洛亦白率先摇头,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听到这话,妇人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看了看因为没有回话而脸色阴沉的男子,又变得着急:“快走,这里没你的事。”
洛亦白知道五人就在他身后,但并未在意。见妇人并未意识到自己身手,便挥了挥手,再次示意她先站起来。
“你小子,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男子冷笑道。身旁的一个壮汉伸出手,意图拉住洛亦白的衣领。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吧?”少年清冷悦耳的声音带着疑惑,“是什么给了你们勇气来攻击我的?”
在妇人呆滞地被拉起的瞬间,满脸横肉的壮汉的手也碰到了少年黑色的衣领。
刹那间,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哀嚎。
“啊啊!我的手!好痛……”一旁的西人听到惨叫,都震惊地看向这边。那壮汉抱着自己扭曲变形的手,冷汗首下。
“你……你敢动手!”黄毛老大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一挥手,剩下三个壮汉立刻冲了上去。洛亦白眼神仍是疑惑,轻轻一侧身,躲过一个壮汉的拳头,同时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壮汉膝盖弯曲,惨叫着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壮汉见状气势顿时弱了一节,但还是强忍心中的害怕,从两侧夹击,洛亦白身形快速移动,手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攻击,分别击中他们的手腕和脖颈,两人瞬间失去战斗力,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
黄毛老大没想到这个白毛小子如此能打,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惊恐地问道。
只见少年微微侧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微笑道:“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洛亦白。”
见到少年这样仿佛不是人的样子,黄毛老大根本不敢再停留,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离开了店铺。
妇人震惊于洛亦白的身手,一脸感激地看着洛亦白:“太感谢了。”说完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小洛……就先这么叫你吧,你跟我家安祈是什么关系啊。”
洛亦白皱了皱眉,反问道:“您觉得呢?”
安阿姨有些踌躇,最后还是试探地开口:“男女朋友?”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没跟你说过?”
妇人有些不确定洛亦白的身份,但想到少年刚才的行为,虽然有些“超脱世俗”但还是善良的,便没有隐瞒:“没有啊,安祈从来没跟我说过谈恋爱啊。”
洛亦白颔首,顺着说道:“那的确,我毕竟今天才认识她。”
听到这话,妇人被时光镌刻的双眼爆发出精光,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你觉得我家囡囡怎么样?”
洛亦白感觉话题好像向什么奇怪的方向偏了,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还是诚实回答:“很能干。”
“还有呢?”
“呃……很热情。”洛亦白眨眨眼,努力地回想。毕竟他总不能说是很强大的诡异吧。
“哦哦,那就好。”安阿姨见洛亦白是再想不出描述,也就不再纠缠。她从洛亦白口中确定眼前拥有出尘气质的少年起码对安祈没有差印象。
那不就是有戏吗。虽然洛亦白看起来比安祈小不少,但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嘛。
两人一时无言。少年是在思考安祈的真实身份,妇人则是在思考安祈和洛亦白的可能。
安静的气氛被妇人的疑问打断:“所以,小洛知道我家安祈去哪里了吗?”
洛亦白沉默片刻,无奈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要问别人。”
说完,他再次陷入了沉思,安祈的失踪,这些人的出现,似乎都和这一系列诡异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安祈不是说她快结婚了吗,为什么眼前她的母亲却连她谈恋爱都不知道?
少年看向月老庙的方向,长出一口气。看来想找到事情的真相,只能再进入一次诡域了。
以及,来一场真正的对决了。洛亦白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
但在这之前,洛亦白还需要搞清楚一件事。
“安阿姨,之前那五个混混……”洛亦白适可而止,看向妇人。
安阿姨叹了口气,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没什么营养的故事,无非是稳重父亲染上赌博后破坏家庭的老掉牙悲剧。洛亦白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开口道:“我有点思路,可能要出去找一找。”
妇人点点头,同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
洛亦白走到一半的脚步微顿,补充道:“您别走出这屋子,那些混混就不会进来。”
妇人不解,但并未开口询问。从短时间的相处中她能知道眼前的少年就像白纸一般,并不会欺骗她。
走出汉服店,洛亦白再一次被下午两点的太阳刺痛了双眼。
生理性的刺激让他微微闭上双眼,随后默念「迁」,将汉服店设为开口和闭口,形成的循环,这样就无法进出了。
洛亦白抽出将近一半的咒力,这才能够十分钟左右的咒言。
无奈之下,洛亦白手持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同时在无人处跃迁到月老庙的后室。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洛亦白加紧吸收手中的咒石。这是一种能够储存咒力的矿物,一般是修炼用。像洛亦白现在这样不加抑制地快速吸收,也只有非常急迫的时候才会这么暴殄天物。
三分钟,洛亦白便感觉自己的咒力重新充盈,将咒石丢入随身开辟的空间,少年不再有丝毫保留,当即幻化半狐形态,手持首刀迈入诡域。
然而,这次进入却给洛亦白带来极大的惊讶。只见原来昏暗的天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血阳,原来真实的建筑也被纸房所替代。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诡域中有“人”!在洛亦白进入的一瞬间,所有面色惨白却又有两点腮红的人都向少年看来。
片刻安静,随后便是怪兽般的嘶吼,纸人疯狂地向少年冲来。
什么玩意?怎么一进一出,诡域从探险变求生了?!
洛亦白并没有时间感叹,他挡下第一只来袭的纸人的攻击,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攻击力,类似于正常朋友之间的拍打,几乎没有让他受伤的可能。
少年下意识地横斩,轻而易举地将纸人切成两半,变成两张被撕裂的白纸。
看来每一个纸人都是一张纸构成的,洛亦白知晓其组成也就不再耗时间和体力,他的主要目标可是月老庙中的浅忆。
序列被少年调动,洛亦白眼中泛起银芒。
身形闪烁,洛亦白己经出现在了诡域中的月老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