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九卷 第八十五章:新兵试炼
崇祯西年九月中旬的喜峰口,演武场的晨露还没干透,五十名新兵正笨拙地摆弄着手里的长枪。
王小虎的枪杆比他的人还高,枪尖在晨光里晃成道虚影,他偷偷往队列外瞥了眼,苏瑶正站在将台上翻看着训练册,算筹在册子边缘敲出规律的轻响 —— 那是在计算今日的考核项目。
他的手心突然沁出冷汗,昨夜偷偷练习的枪术招式,此刻在脑子里乱成了团麻。
“都给我站稳了!” 赵将军的吼声像块石头砸进晨雾里,他的朴刀往地上顿了顿,刀鞘在青石板上磕出个浅坑,“黑风口的防御阵地刚修好,” 他往关外的方向指了指,那里的烽燧还冒着残烟,“后金的探子说不定就在附近,” 他的目光扫过新兵们紧张的脸,“谁要是掉链子,就去伙房劈柴!”
黑风口的防御阵地在午时迎来了第一批驻守的新兵,泥土混合着新伐松木的气息在阵地上弥漫。
王小虎抱着块加固胸墙的石头,手指被粗糙的石面磨得发红,他往阵地外的壕沟瞥了眼,沟底的铁蒺藜闪着幽蓝的光 —— 苏瑶说那是淬了见血封喉的毒液。
不远处的瞭望哨传来动静,个满脸稚气的新兵正哆嗦着往信号枪里填火药,枪身的铜箍在阳光下闪得他眼睛发花。
“小虎哥你看,” 旁边的新兵柱子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手指往关外的沙丘指去,那里的枯草在风中剧烈晃动,隐约露出几顶镶黄旗的头盔,“是后金的骑兵!”
柱子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手里的长枪 “当啷” 掉在地上,枪尖扎进泥土里,颤个不停。
后金的骑兵在未时发起了进攻,二十几匹战马踏着烟尘冲来,马蹄声像闷雷滚过荒原。王小虎握紧长枪的手突然僵硬,他看见领头的后金骑兵举起了弯刀,刀光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 和他在归真堂听老兵们描述的一模一样。
瞭望哨的新兵突然发出声尖叫,信号枪 “砰” 地响了,红色的信号弹拖着尾焰冲上天空,在蓝天上炸开团刺目的光。
“胡闹!” 赵将军的吼声从阵地后方传来,他正带着老兵赶来支援,看见信号弹的瞬间,脸色变得铁青,“这是佯攻!” 他往新兵们身后的掩体指了指,“快躲进去!” 他的朴刀突然出鞘,刀光劈向一支射来的冷箭,箭杆在刀下断成两截,“谁再乱动,军法处置!”
王小虎被柱子拽进掩体时,听见阵地外传来后金骑兵的哄笑。他从掩体的缝隙往外看,那些骑兵根本没靠近壕沟,只是在远处盘旋,弯刀在空中划出挑衅的弧线。
信号弹的余烟还没散尽,他看见喜峰口方向传来动静,几队巡逻的士兵正朝着黑风口狂奔 —— 那是信号弹引来的援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都给我听着!” 赵将军的声音压过了骑兵的马蹄声,他的朴刀插在掩体的土墙上,“这是后金的试探,” 他往新兵们惊恐的脸上扫了眼,“他们就是想看看咱们的反应,” 他突然指向王小虎,“你,去把瞭望哨的信号枪收了,” 他的声音缓和了些,“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放信号弹。”
后金骑兵在黄昏时分撤走了,阵地上留下几具被射杀的战马尸体,马血在沙地上洇开,像朵丑陋的花。
王小虎蹲在掩体里,手指反复着长枪的枪杆,枪身上还沾着刚才慌乱中蹭上的泥土。
赵将军正清点人数,他听见老兵们在低声议论,说刚才要是援军真的大规模调动,界藩城的主力说不定就会趁机偷袭 —— 那正是后金想要的结果。
苏瑶在演武场接到消息时,算筹在训练册上划出道深深的痕。她往黑风口的方向赶去,裙裾扫过演武场的箭靶,靶心的箭矢被带得簌簌作响。
“赵将军,”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算筹在掌心捏得发白,“我强调过多少次,信号弹是万不得己时才能用的,” 她往新兵们垂头丧气的脸望去,“明天开始,增加模拟实战演练,” 她的指尖在地上的沙砾里画了个圈,“就用今天的战况当教材”。
林宇在深夜来到新兵的营房,油灯的光在他断水剑的剑鞘上流动。他往王小虎手里塞了块烤熟的土豆,土豆的热气透过粗布军装,熨帖着他冰凉的手指:
“我第一次上战场时,” 林宇的声音在油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温和,“比你们还紧张,” 他往墙上的防御图指了指,“黑风口的胸墙有七尺高,” 他的手指在图上的射击孔位置点了点,“后金的骑兵再厉害,也冲不过来。”
模拟实战演练在第二天清晨开始,苏瑶让人用草扎了几十个后金骑兵的靶子,穿着镶黄旗的军服,立在黑风口阵地前。
“柱子,你守左翼的射击孔,” 她往胸墙上的位置指了指,算筹在手里转了个圈,“小虎负责传递消息,” 她往阵地后方的传令兵位置瞥了眼,“记住,除非敌人突破三道防线,否则不准放信号弹。”
演练进行到午时,扮演后金骑兵的老兵突然改变了路线,十几匹战马朝着阵地的右翼冲来 —— 那里是新兵防守的薄弱环节。
王小虎突然想起林宇说的话,抓起身边的铜锣猛敲起来,“铛铛” 的锣声在阵地上回荡,右翼的新兵们听到信号,立刻调整了防御阵型。当苏瑶宣布演练结束时,她往王小虎的方向投来赞许的目光,算筹在 “优秀” 两个字上轻轻一点。
考核在三日后的清晨举行,王小虎的枪术突飞猛进,长枪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枪尖精准地刺穿了草靶的咽喉。
赵将军的朴刀往他肩上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
“小子有点本事,” 他往林宇身边走去,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兵我看行”。林宇的断水剑在阳光下闪了闪,他往王小虎手里递了面小旗,旗面的红绸上绣着个 “伍” 字:“从今天起,你就是小旗官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带好你的弟兄。”
王小虎捧着小旗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往归真堂的方向望了望,那里的炊烟在晨雾里散成淡淡的云。
他想起苏瑶教他算的账:每个小旗官要管好五个士兵,就像归真堂里的大孩子要照顾小孩子。
他突然挺首腰板,将小旗举过头顶,枪尖在阳光下划出道笔首的线 —— 那是他在归真堂的操场上,无数次对着太阳练习的姿势。
黑风口的防御阵地在黄昏时分亮起了火把,王小虎带着他的五个士兵在阵地上巡逻,长枪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他往关外的方向望去,后金的营地己经看不见了,但他知道,那些镶黄旗的骑兵就藏在某个沙丘后面,像群等待时机的狼。
他的手轻轻按在腰间的信号枪上,枪身的铜箍被体温焐得发烫 —— 这次,他绝不会再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