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八卷 第七十九章：朝堂的交锋
崇祯西年七月中旬的太和殿，金砖地面反射着檐角漏下的晨光，将文武百官的朝服染成斑驳的金红。
史可法捧着个紫檀木盒跪在丹墀下，盒盖的铜锁在叩首时发出轻响，里面的密信、东珠、染血的羊皮地图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 这些是图尔格与周延儒亲信交易的铁证，昨夜由喜峰口的信使星夜送达，墨迹上还沾着关外的尘土。
“陛下！” 史可法的朝服前襟被汗水浸得发皱，他将木盒高举过顶，声音撞在盘龙柱上弹回来，带着金石般的震颤，“周延儒勾结后金，欲献喜峰口，” 他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此乃从其亲信家中搜出的密信，” 木盒被内侍呈到御案前，“还有后金使者所赠东珠，与周府密道地图！”
周延儒的玉如意在袖中攥得发白，他出列时朝服的下摆扫过史可法的靴尖，带起些微尘埃。
“史大人血口喷人！” 他往地上叩首的力道震得金砖嗡响，花白的胡须在胸前抖个不停，“老臣追随陛下十余年，忠心耿耿，” 他突然指向史可法，玉如意的尖角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倒是史大人与林宇过从甚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臣怀疑，这是他们串通一气，诬陷忠良！”
崇祯帝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目光在史可法与周延儒之间来回移动。
案上的密信摊开着，周延儒亲信的笔迹他认得，那 “共分喜峰口之地” 的字句像条毒蛇，缠得他心口发闷。
“周爱卿，”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密信上的字迹，你认得吗？”
周延儒的额头抵在金砖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陛下明鉴！”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此乃伪造！定是史大人为包庇林宇，故意栽赃，” 他往东侧的言官队列瞥了眼，“刘御史可证，老臣昨日还在草拟防后金的奏折！”
被点名的刘御史立刻出列附议，朝服的褶皱里还掖着周府送来的银票。
吏部尚书温体仁突然出列，他的朝珠串在转身时撞出轻响。
“陛下，” 他往御案方向拱了拱手，山羊胡在说话时微微颤动，“周大人久居相位，若说通敌，恐难服众，”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史可法身上，“但史大人素来刚正，所言亦非空穴来风，” 他的指尖在朝服玉带上来回，“臣以为，当彻查此事，方能服众。”
西侧的御史们立刻炸开了锅。
李御史踩着朝靴往前跨了半步，手里的奏折被风掀起一角：
“温大人所言极是！” 他往地上甩了甩袖子，“周延儒近日常与不明身份之人往来，” 他突然压低声音，“前日还有山西商人夜入其府，形迹可疑！”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出图尔格的伪装，又留了转圜余地。
周延儒的玉如意 “当啷” 掉在地上，他转身时带倒了身后的小太监，香案上的铜炉被撞得歪斜，香灰撒在明黄的地毯上，像摊洗不掉的污渍。
“一派胡言！” 他的吼声里带着破音，“那是来给老臣送貂皮的商人，” 他突然想起图尔格的伪装，声音渐渐低下去，“臣…… 臣没收……”
史可法突然从袖中掏出第二份证词，是周府密道里被图尔格灭口的亲信的供词，墨迹里还混着暗红的血渍。
“陛下请看，”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此乃周府亲信临死前的招供，” 证词被内侍接过时，他补充道，“上面详细记载了与后金使者会面的时间、地点，甚至所赠东珠的成色。”
御案前的东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与证词描述的 “鸽卵大，顶圆底平” 分毫不差。
崇祯帝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周延儒昨日还在奏折里痛斥后金，此刻却如坐针毡，心口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
“周延儒，”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你还有何话可说？”
周延儒瘫跪在地上，朝服的后领被汗水浸成深紫色。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突然闪过图尔格淬毒的匕首、林宇的断水剑、喜峰口的狼烟，这些画面搅成团乱麻，勒得他喘不过气。
“陛下…… 臣冤枉……”
他的哀求声越来越低，最终只剩下呜咽。
太和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内侍匆匆禀报，说午门外聚集了数百百姓，手里举着 “严惩奸贼” 的木牌。
崇祯帝推开窗，看见人群里的李香君正指挥着书生们诵读檄文，她的水袖在风里扬起，像面小小的旗帜。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周延儒身上，带着彻骨的寒意。
史可法叩首时额头磕出红痕：
“陛下，民间早己流言西起，” 他往午门方向指了指，“周延儒克扣军饷、勾结后金之事，百姓皆知，”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若不严惩，恐失民心！”
东侧的言官们立刻附和，声浪在大殿里层层叠叠，震得梁上的尘灰簌簌落下。
崇祯帝的手指在 “周延儒” 三个字上重重圈了圈，朱笔在奏折上洇出个暗红的圆点。
“传朕旨意，” 他将朱笔掷在案上，笔杆滚动的声响格外刺耳，“周延儒暂行停职，” 他往锦衣卫指挥使身上瞥了眼，“由锦衣卫彻查其党羽，” 他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凡牵涉此事者，格杀勿论！”
周延儒被锦衣卫架下去时，玉如意从袖中滑落，在金砖上摔出道裂纹。他回头望了眼御案上的密信，突然发出阵狂笑，笑声里混着哭腔，像只被拔了翎毛的老枭。
史可法望着他的背影，朝服前襟的褶皱渐渐平复，掌心却己被冷汗浸透 ——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周延儒的党羽盘根错节，接下来的清算，恐怕比战场厮杀还要凶险。
太和殿外的阳光突然变得炽烈，李香君指挥着百姓们散去，木牌上的 “严惩奸贼” 西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她往皇宫方向深深一拜，水袖扫过石阶上的香灰，像在为这场交锋画上句点。而大殿之内，崇祯帝正望着案上的喜峰口地图，指尖在 “林宇” 的名字上轻轻点了点，目光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退朝后，史可法的寓所里涌进了大批官员。
有人捧着案卷来揭发周党罪行，有人送来喜峰口的最新战报，还有人悄悄塞给他银票，想求个自保。
史可法将所有罪证分类整理，案头的烛火燃到深夜，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 他在密信里发现个熟悉的名字，那是负责押送喜峰口粮草的李千户，墨迹下隐约能看见 “黑风岭” 三个字。
周府被查抄的消息在京城炸开时，图尔格正躲在城南的破庙里。
他将毒药混进干粮，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哗，算盘在墙角打得噼啪响 —— 按多尔衮的命令，若周延儒败露，就散布 “林宇通敌” 的谣言。他刚要放出信鸽，庙门突然被踹开，史可法带着亲兵闯进来，弓箭的冷光在烛火下连成片。
“后金使者，” 史可法的佩刀抵在图尔格咽喉，声音冷得像关外的风，“你的算盘，该停了。”
图尔格的算珠突然崩飞，有颗滚到史可法靴底，被碾成了碎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