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逆案风云

2025-08-17 3083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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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梦》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逆案风云

崇祯元年三月的细雨,裹着杏花瓣打在都察院的青石板上。

林宇攥着魏党逆案的初审名单,指节因用力泛白 —— 纸页上 “崔呈秀家产抄没” 的朱批旁,被东林党官员添了行小字 “其侄崔铎虽未附逆,亦应革职”,墨迹新鲜得像刚割开的伤口,与苏明哲账册里 “法不株连” 的批注形成刺眼对比。

“大哥的笔比我的箭杆还沉。” 陈风靠在廊柱上给弩机上油,右臂的疤痕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红,他往林宇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用江南新茶炒的瓜子,“三妹从宁远寄信说,祖将军把魏党私藏的铁矿分给了边军,可东林党却要收归户部 —— 依我看,他们跟魏良卿抢盐引一个德性,都是想把好处往自己兜里揣”。

苏瑶的信在案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宁远城的火炮己增至十门,” 她的字迹带着雨后的温润,墨点在 “魏党余孽窜入东江镇” 几个字周围晕成圈,“陈风的箭囊该换了,上次在宫墙排水道里刮破了个洞,还舍不得扔,跟他在运河把破船板当柴烧一个毛病”。

都察院的公堂突然喧哗起来。

东林党御史周宗建拍着案几怒吼,手里的卷宗在雨雾里哗啦作响:

“林宇你敢包庇逆党!” 老御史的山羊胡上还挂着雨珠,是从崔铎家里搜出的账本,“这上面明明记着给魏忠贤修生祠的捐银,你偏说他是被迫的 —— 难道要等这些阉党余孽卷土重来,再让咱们尝尝诏狱的滋味?”

林宇的指尖划过账本上的 “捐银” 二字,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油光,显露出底下 “被迫” 的压痕。

他忽然想起苏瑶教他辨伪的法子,往纸页上撒了把细沙,果然显出 “东林党某公授意” 的淡痕。

“周御史可曾见过这个?” 他将半截箭杆拍在案上,箭尾刻的莲花纹与崔铎箭囊里的一模一样,“这是去年救婴会的护卫用的,崔铎曾匿名捐过三百两银子,三妹的账册上记得清楚”。

周宗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陈风突然嗤笑出声,弩机上的铜轴在雨声里泛着冷光:

“依我看,某些人是想借逆案排除异己,” 他的箭尖突然指向堂下的卷宗,“就像当年魏党把东林党说成谋逆,现在换了拨人,戏码倒没什么新意 —— 三妹说这叫‘换汤不换药’,比她熬药时换个药罐还省事”。

雨幕里突然传来马蹄声。

苏瑶的信使披着蓑衣冲进公堂,怀里的密信沾着泥点,显然是从宁远一路疾驰而来的。

“苏姑娘说,” 信使的声音带着喘息,“东江镇的毛文龙将军送来急报,魏党余孽带着火药配方投靠了后金 —— 信上的火漆印,跟陈风大哥箭杆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林宇展开密信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配方末尾的批注 “己验证可炸穿宁远城墙” 旁,盖着个极小的 “周” 字印,与周宗建方才在卷宗上盖的印章分毫不差。

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梦见自己在终南山的泉眼边练字,写 “公” 字时总也摆不正最后一笔,苏瑶笑着说 “心不正,笔就歪”,陈风在旁边用箭杆划着地,说 “还不如我射的箭首”。

“把崔铎带来。”

林宇的断水剑突然出鞘,剑光劈开案上的烛台,火星在雨雾里溅成碎星。

公堂外的雨更大了,打在瓦上的声音像无数只手在拍掌,让他想起天启六年王恭厂大爆炸时的轰鸣 —— 那时他还是太学生,正跟着苏明哲在国子监整理典籍,房梁摇晃的瞬间,老先生把他推进了书柜后的暗格。

崔铎被押进公堂时,长衫上还沾着救婴会的药草香。

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刚跪下,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这是当年苏先生让我保管的,”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里面是魏党与东江镇官员的密信,“说总有一天能证明清白 —— 苏姑娘去年在宁远还说,等大哥查清逆案,就把这些交给都察院,跟她藏账册时爱在夹层里塞莲瓣一个习惯”。

周宗建突然掀翻案几,朝崔铎扑过来。

陈风的弩箭快如闪电,铅弹擦着老御史的耳畔飞过,钉在他身后的立柱上 —— 箭尾的红缨在雨雾里颤动,像极了去年在运河射穿魏良栋船帆时的模样。

“某些人急着杀人灭口呢,” 陈风的笑声在公堂里回荡,“三妹说对付这种人,就得像在山海关挖陷阱,让他自己掉进去还喊不出声”。

雨停的刹那,苏瑶的身影出现在公堂门口。

她的青布衫上还沾着宁远的尘土,怀里的账册被雨水泡得发皱,却依旧能看清 “周宗建收受后金贿赂” 的记载。

“大哥的断水剑还是老样子,” 她往林宇手里塞了块烤饼,是从边关带的,“总爱劈案几示威,跟在国子监为争一个字的写法就拍桌子一个德性”。

林宇咬了口烤饼,麦香里混着烽燧的烟味。

他望着廊外初晴的天空,夕阳穿过云层在雨珠上折射出虹光,其中道紫色的光晕,像极了陈风在雪地上画的酒馆招牌。

按照三人昨夜的约定,等逆案定谳,就把魏党查抄的金银分给救婴会,在终南山盖座学堂 —— 苏瑶教孩子读书,陈风教他们射箭,他则负责劈柴做饭,账册上的开销明细,己被苏瑶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

崇祯帝的钦差突然撞开公堂的门,手里的圣旨在霞光里泛着金光。

“陛下有旨,”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宁静,“逆案重审,凡未首接附逆者免罪 —— 林宇、苏瑶、陈风协理此案,务求精准,不得株连”。

圣旨的边角绣着极小的莲花,与苏瑶发间的莲纹簪子纹路分毫不差。

陈风突然用弩箭在地上画了个学堂的模样,歪歪扭扭的窗棂里飘着个 “学” 字。

“等忙完这阵,” 他的箭尖点着学堂的门,“我要在门楣上刻三个字‘归真堂’,大哥写匾额,三妹题楹联,就写‘泉流终南山下,书声明月窗前’—— 比东林党那些酸文强多了”。

苏瑶的指尖抚过账册上的 “救婴会” 三个字,忽然笑出声:

“二哥的字比魏党改的星象图还难看,” 她往陈风手里塞了块砚台,是从宁远带来的端溪石,“还是让大哥写吧,他在国子监抄的经书,连老夫子都夸工整 —— 只是别像上次那样,把‘莲’字写成‘连’,让人笑话了半年”。

林宇望着三人的影子在霞光里交叠,忽然想起苏明哲的话,“法者,平之如水”。

此刻,手里的逆案名单在微风里轻颤,像片被雨洗过的荷叶,那些曾经被污泥覆盖的脉络,终于在阳光下显露出本来的清晰。

远处的钟楼传来暮鼓,声声响在心坎上,像在催促着某个即将实现的约定。

暮色漫过都察院的飞檐时,林宇将重新审定的名单折好。

陈风正帮苏瑶修补被雨水泡坏的账册,用的浆糊是按边关的法子调的,加了点艾草防蛀 —— 去年在山海关,他们就是用这个粘补被炮火烧焦的密道图。

“三妹这账算得比谁都精,” 陈风的笑声震落廊角的水珠,“连魏党余孽藏的碎银子都算进去了,等换成粮食,够救婴会的孩子吃半年”。

苏瑶望着天边的新月,忽然指着云层的缝隙:

“你们看那点光,像不像二哥在角楼放的信号烟?”

月光穿过云洞落在地上,照亮三人交握的手,林宇的断水剑、陈风的弩箭、她的账册,在石板上投下奇怪的影子,像只展翅欲飞的鸟。

远处的官道上,隐约传来车马声。

林宇知道,那是运送逆案卷宗的马车,要送往各地昭示天下。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的公道就像这雨后的月光,哪怕被乌云遮了再久,总有穿透云层的时候 —— 就像终南山的泉眼,无论冬天结多厚的冰,春天一到,总会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带着泥土的清新,奔向该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