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刚转过通往后山的青石板路，就见桥头的老槐树下立着个人。月白长衫被风掀得猎猎作响，手里那柄玄铁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扇骨碰撞的脆响混在蝉鸣里，倒比寺里的晨钟还准时。
「算着你该给药圃的灵参浇水了。」楚风抬眼时，扇尖恰好停在他鬓角，带起的风扫过洛云鼻尖——是松烟墨混着檀香的味道，那是他总爱在扇面上题字的缘故。玄铁扇的边缘泛着冷光，细看才发现扇骨上缠着极细的银丝，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用来加固扇身的，毕竟这扇子于他而言，不止是文玩。
洛云低头看了眼竹篮里的陶罐，里面盛着晨露调的灵泉水，是楚风特意嘱咐过的，说今日灵参该换「活泉」了。「刚从丹房过来，长老说你上周送来的雷纹草，炼出的丹比往年纯三成。」
楚风轻笑一声，抬手将玄铁扇「唰」地展开，扇面上是新题的字，墨色还带着点润，显然是刚写的。「雷灵根催熟的草药本就烈，你上次说炼体时经脉发燥，我特意让它们多蕴了些水汽。」他扇尖一挑，勾住洛云的竹篮往演武场走，月白长衫扫过青石砖，带起的风里竟裹着点极淡的雷意，像藏着串未响的惊雷。
演武场的石台上还留着昨夜的露水，楚风往石边一站，玄铁扇"啪"地合上，竟用扇柄在石台上轻轻敲了敲。"你前几日说'枯荣秘法'的卸力总练不透，"他手腕轻转，玄铁扇在指间转出个漂亮的弧，扇骨映着晨光，倒比寻常长剑更添了几分灵动，"今日便用它陪你拆拆招。"
洛云刚握住剑柄，就见楚风的身影突然在三步外模糊了下。不是雷灵根的瞬移，是用扇风带起的气流扰乱了视线——玄铁扇本就比寻常铁扇沉三分，他扇尖斜掠时带起的风，竟在地上扫出道浅痕，露在外面的扇骨上，隐约能看见细密的剑纹，那是常年以扇作剑留下的印记。
"接招。"
话音未落，玄铁扇己经到了眼前。扇面平平推来，看着像文人泼墨的架势，可洛云分明感觉到扇沿带着的锐风，正往自己左肩的"肩井穴"掠——那是"九转青云诀"运转时灵气稍滞的地方，楚风竟比他自己还清楚。洛云猛地旋身，「裂穹剑」擦着扇面扫过，"噌"的一声脆响，火星溅在扇面上，竟只留下个浅白的印子。这剑通体泛着暗金色流光，剑脊处嵌着三道玄铁棱，挥动时隐有风雷之声，正是宗门赐下的高阶法器。
"玄铁混了百炼钢，"楚风手腕一翻，扇面突然竖起来，挡住洛云刺向他肋下的剑，"你这柄裂穹剑倒是趁手，比上次那柄凡铁强多了。"他说话时，扇柄突然往下一沉，竟用扇尾撞向洛云的手腕，那力道来得又快又巧，正是洛云握剑时最难发力的角度。
洛云借着这股劲突然收剑，体内灵气顺着"草木心经"的路子骤然放缓，像枯枝遇霜般缩了缩。这是"枯荣秘法"里的"枯"字诀，本该柔得像团棉絮，可楚风的扇风突然变了，玄铁扇在他胸前虚虚划了个圈，带起的雷意竟顺着他的灵气逆流而上，让他经脉里突然窜起阵麻意。
"太柔则散。"楚风的扇尖停在离他心口半寸的地方，扇面上的墨迹被风吹得微微发颤，"雷灵根的灵气最是霸道，你这般卸力，遇上真正的雷修，灵气早被搅乱了。"他忽然撤扇后退，玄铁扇在石台上轻轻一点，带起的碎石子竟被扇风卷着，首首射向洛云的脚踝——那里是他炼体时总忽略的地方，皮肉比别处薄三分。
洛云下意识抬腿去躲，却趁机旋身出剑。这次他没硬拼，而是让裂穹剑的剑尖缠着扇骨往上绕，像藤蔓缠树般顺着扇势游走。剑穗扫过楚风的手背时，他突然发现对方的指节上缠着层薄茧，不是握笔的茧，是常年握扇柄磨出来的，在指腹处聚成个小小的硬疙瘩，像粒藏在皮肉下的石子。
"这招不错。"楚风眼里闪过点笑意，玄铁扇突然"咔"地一声，竟从中间拆开，变成两柄短刃，刃口闪着冷光，"看来跟你师尊切磋时，没少偷学巧劲。"
短刃刚分开，淡紫色的雷光就顺着刃口爬了上来，像两条缠在刃上的小蛇。洛云只觉眼前一花，楚风的身影己经在五尺外，左刃横挡着他的剑，右刃却带着雷光刺向他腰侧——那是他上次被妖兽抓伤的地方，结痂刚掉，皮肉下的经脉还嫩着。洛云猛地吸气，体内灵气骤然勃发，像枯木逢春般鼓荡起来，正是"枯荣秘法"的"荣"字诀，硬生生用灵力在身前撑起道淡绿色的屏障。
雷光撞在屏障上的瞬间，洛云忽然往前半步，裂穹剑贴着楚风的短刃滑向他心口。这是他刚才灵光一闪，把"九转青云诀"的刚劲藏在了"草木心经"的柔劲里，剑穗上凝着的翠色灵光，看着像片嫩叶，实则带着穿石的力道。楚风显然没料到，仓促间收刃去挡，左手上的月白袖口被剑风割开道口子，露出腕上道浅疤——那是三年前帮洛云挡暗器时，被淬了毒的铁砂划的，至今还能看见细密的纹路。
"停。"楚风突然收了短刃，玄铁扇在他掌心重新合起，扇面的墨迹被汗濡湿了一小块。他看着洛云剑上未散的翠色灵光，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演武场的尘土，"你这剑招，倒像初春的笋，看着嫩，实则能顶开石头。"
洛云收剑时，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己经湿透，竹篮里的灵泉水晃出了些，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楚风正用玄铁扇的扇柄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刚才被剑风扫过，红了片，像落了点晚霞的颜色。
"再试试？"楚风把玄铁扇往肩上一搭，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这次我用三分雷意，你用'荣'字诀接。"
洛云握紧裂穹剑的剑柄，看着楚风肩上那柄玄铁扇。晨光漫过扇面的墨迹，把"剑胆琴心"西个字照得透亮，可他知道，那扇骨里藏着的，是比惊雷更烈的剑心，和比春风更暖的心意。
裂穹剑再次出鞘时，玄铁扇上的雷光也跟着亮了起来，演武场的风里，突然混进了草木抽芽的轻响，和雷电破云的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