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在长安城停歇的第七日,冷风背着琉璃化的冷月抵达漠北孤城。风沙像钝刀刮过城墙,城门早己坍塌,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竹簪——芸娘插在冰窟女尸心口的那枚,此刻如同荆棘丛林般填满整座废墟的缝隙。冷月残存的半张脸贴在冷风背上,青铜脉络正沿着脊骨向下侵蚀,每一次搏动都带起琉璃碎裂般的细响。
“万骨成灰...原来是字面意思。”冷风踩进城门,脚下传来枯骨碾碎的脆响。竹簪丛林突然“嗡”地震颤,簪尖齐刷刷转向冷月,青铜脉络瞬间暴长,刺入簪林深处。簪林底部传来婴儿吮吸骨髓般的声响,沙地塌陷成漩涡,露出下方青铜浇铸的万人坑——所有骨骸心口都插着断裂的竹簪,簪头金莲纹路与冷月脸上的硬物同频闪烁。
傩面人的残影从骨堆中浮起:“双生祭品...终要归源...”
冷风挥笔斩去,残影却化作流沙渗入地缝。整座骨坑浮起血篆:簪骨为引,怨火重燃。
冷月突然挣脱冷风的背负,琉璃化的身躯扑向骨坑中央。竹簪丛林疯长缠绕,将她钉在半空。簪尖刺入琉璃躯体的刹那,坑底所有骨骸的眼窝同时亮起,瞳孔映出同一场景:汴梁地脉深处,傩面人将承琪世子的脊椎钉入阵眼时,半截青玉笔头正插在世子心脏——而笔头末端,连着极细的血线,血线另一端没入地脉更深处沸腾的熔岩!
“原来我们...都是血线养的蛊。”冷月嘶声大笑,琉璃身躯骤然龟裂。她反手抠出自己心口的青铜蛤蟆塞进沙地:“吃啊!连轮回渣滓一起吞掉!”蛤蟆背甲炸开,临安鬼市的墨鼎虚影从地底升起,鼎内粘稠墨汁裹住竹簪丛林,簪尖金莲纹路遇墨即燃,火焰顺着青铜脉络烧回冷月体内。
傩面人的尖啸刺破风沙:“宿主归位——!”
万人坑猛然塌缩。冷风扑向冷月时,脚下骨堆裂开深渊,将他吞入地脉熔岩。滚烫的青铜浆液包裹全身,十万根血线从岩壁刺出,扎进他的西肢百骸。血线另一端连接着所有被吞噬的“钥匙”:冰窟女尸的睫毛在熔岩中颤动,柔然祭坛的心脏搏出脓血,邺城人屠玺的恶犬钮咬住他的咽喉...
剧痛中,冷风看见血线的源头——熔岩核心悬浮着半具琉璃化的帝王尸骸,尸骸心口插着完整的悯生笔。笔杆裂痕渗出的血珠汇入血线,而尸骸的面容...竟与承琪世子一模一样!
“笔是锁...帝王残躯才是真正的容器...”傩面人的低语震得熔岩沸腾。冷月突然坠入熔岩,琉璃身躯撞向帝王尸骸。两具躯体熔接的刹那,所有血线绷首如琴弦,奏出灭佛时的十万生魂哭嚎!
冷风在声浪中攥紧刺入胸口的血线。金莲毒血顺线逆流,所过之处钥匙纷纷反噬:佛窟竹簪刺穿柔然心脏,人屠玺咬碎冰窟女尸的冰棺...熔岩核心的帝王尸骸猛然睁眼,瞳孔中映出最后的真相——
汴梁地脉深处,傩面人剖开承琪世子脊椎时,青玉笔头早己插入世子心脏。而世子濒死的怨念化作血线,钻进地脉熔岩,将历代战乱积累的帝王残躯炼成蛊鼎!双生祭品不过是血线选中的...最后两味药引!
“轮回...本就是人皇的夺舍炉...”冷月残存的头颅在熔岩中尖笑。她的琉璃身躯彻底熔入帝王尸骸,尸骸心口的悯生笔突然离体飞向冷风!
笔尖触及掌心的瞬间,冷风右臂的“圣石吞日”符咒炸开。符文化作黑洞吞噬血线,熔岩凝固成青铜巨树。傩面人的残影在树身浮现,声音首次透出惊恐:“你竟想吞鼎?!”
冷风将笔尖捅进自己心口。
金莲毒血混着圣石黑芒灌入笔杆,青铜巨树“咔嚓”裂开缝隙。树心不再是熔岩,而是漠北风沙中的孤城废墟。废墟中央,冷月残破的琉璃头颅悬浮半空,唇角嗡动:
“焚城...”
“...断线。”
傩面人的尖啸被风沙吞没。
冷风挥笔劈向青铜树根。
裂痕蔓延处,嵌满竹簪的城墙轰然崩塌,所有血线在同一瞬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