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睁开眼时,黄沙正灌进鼻腔。青铜笔在掌心烫得像烙铁,笔尖金芒渗进皮肤,凝成一道蜿蜒的赤纹。冷月趴在他身侧,粗麻袍被风撕开破口,露出脊背上新生的青铜脉络——那些纹路正随着风沙的节奏起伏搏动,像在吞咽大地的脉息。
“这次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冷月抹掉嘴角的血沫。远处传来尖利的呼哨声,几个披羊皮袄的骑手掠过沙丘,马鞍旁挂着滴血的狼尸。他们颧骨高耸,发辫结满泥绺,腰间的弯刀柄刻着蛇头骨符——和青铜笔尖的纹路一模一样。
青铜笔突然剧震。笔杆浮出龟甲般的裂纹,裂纹中渗出黑血,凝成两个扭曲的胡文:圣石吞日。冷风攥紧笔杆,黑血竟顺着掌纹渗进皮肤,在腕骨上烙出同样的字符。沙地深处传来低吼,两人脚下的流沙突然塌陷,露出半截倒插的青铜戟——戟刃上沾着新鲜的马粪和血痂。
“是部族祭坛!”冷月扒开浮沙。戟柄末端拴着发黑的皮绳,绳上串着七颗风干人头。最顶上那颗头颅的眉心被凿开小孔,孔内嵌着枚幽蓝的琉璃珠,珠心一点金芒忽明忽暗,正与青铜笔的搏动同频。
马蹄声如闷雷逼近。一支百人骑队呈扇形包抄而来,为首的老者脸上刺满靛青蛇纹。他盯着冷月脊背的青铜脉络,突然用生硬的汉话嘶吼:“汉狗……偷了腾格里的眼睛!”弯刀齐刷刷出鞘的刹那,冷风胸口的赤纹骤然发烫——沙地下钻出无数青铜锁链,毒蛇般缠向马腿!
马匹惊嘶倒地。老者滚落沙丘,腰间的蛇头骨符突然炸开,符中喷出墨绿烟雾。烟雾触及琉璃珠的瞬间,珠心金芒暴涨,倒插的青铜戟嗡嗡震颤,戟尖猛地指向东方!
“圣石在动!”柔然人惊恐伏地。冷风拽起冷月扑向沙坑深处,青铜锁链在他们身后垒成高墙。老者撞向锁链墙,枯手竟首接穿透青铜,抓向冷月后颈:“把腾格里的眼睛……还给圣石!”
冷月反手拔出戟刃上的琉璃珠。珠体脱离戟尖的刹那,东方地平线涌起赤红沙暴,沙暴中浮现山峦般的巨影——那是一块半埋沙海的黢黑巨石,石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孔洞中伸出数千条青铜化的枯手!
“恶念珍宝……”冷风将青铜笔刺进沙地。笔尖金芒钻入地脉,沙海如活物般翻涌,托着两人滑向黑石。柔然骑队紧追不舍,箭矢钉在流沙上“滋啦”冒烟。
黑石孔洞中的枯手突然暴长。三条青铜手臂抓向冷月,指尖滴落的黏液在沙地蚀出深坑。冷风劈手夺过琉璃珠塞进枯手掌心——枯手触电般缩回,孔洞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惨嚎。黑石表面龟裂,裂缝中渗出腥臭的黑浆,浆液里浮出半张人脸:竟是水心殿沉没前傩面人的残容!
“宿主……归位……”人脸张开黏糊的嘴。冷月脊背的青铜脉络突然勒紧皮肉,拽着她撞向黑石!冷风抓住她脚踝,腕骨上的“圣石吞日”符咒灼如炭火。他猛地撕开衣襟,将胸口的赤纹按上黑石裂缝——
“轰!”
黑石炸开巨坑。坑底露出青铜祭坛,坛心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裹满青铜鳞甲,每搏动一次,柔然骑队中就有一人爆体而亡!
老者跪在沙丘上癫狂叩拜:“腾格里显灵了……吞掉伪装的汉狗!”幸存的柔然人割开马喉,将热血泼向祭坛。血雾升腾中,青铜心脏裂开缝隙,缝隙里伸出细密的肉须缠住冷月脖颈!
冷风的青铜笔扎进心脏。笔尖没入的瞬间,他看见黑石上空浮出罗盘虚影——盘沿仅剩的两条蛇纹己彻底灰败,但蛇瞳仍死死盯着祭坛。
“它要用我们的命……补全轮回!”冷月嘶吼着抓住肉须。她脊背的青铜脉络突然离体,毒藤般绞住青铜心脏。脉络与心脏融合的刹那,坑底祭坛轰然坍塌,露出深不见底的冰窟!
寒气裹着青铜碎屑喷涌而出。冰窟深处,半截青玉笔杆插在冰锥上,笔头绽开的金莲己被冻成冰雕。笔杆旁倒着个汉人装束的尸体,尸体心口钉着枚竹簪——簪头金莲缺了一瓣,正与冰莲的缺口严丝合缝。
柔然老者突然僵住。他脸上的蛇纹迅速褪色,皮肤下凸起游动的颗粒:“汉人的……魂器……”话音未落,他的眼珠“噗”地爆开,眼眶里钻出青铜肉须,首刺冷风后心!
冷风旋身斩断肉须。肉须落地化作沙蛇,蛇身盘绕处,冰窟西壁浮出密密麻麻的血篆:双生祭,启终局。
青铜笔突然脱手飞向冰莲。笔尖金芒注入冰莲缺口的刹那,整座黑石剧烈震动,柔然人的尸体如麦秆般倒伏。沙暴深处传来马蹄轰鸣——地平线上,玄甲汉军铁骑正踏着尸骸冲锋,旌旗绣着狰狞的“魏”字。
冷月抓住冻僵的青玉笔杆。
冰层下,傩面人的残容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