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汴梁倒计时

2025-08-18 1789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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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午后的古玩市场像个蒸笼,陈腐的木头味和铜绿气黏在空气里。冷风抹了把汗,喉咙里还带着跟隔壁老张争民国粉彩罐的火气,一抬头,妹妹冷月挤过人群到了面前,后颈汗湿的头发粘在皮肤上。她喘着气递来一个油纸包:“哥,西头老刘收摊硬塞的,说咱‘溯光斋’用得上。”

油纸掀开,露出个青铜罗盘,巴掌大,蒙着层脏污的包浆。冷风皱着眉,袖口蹭过盘心——天池里的磁针锈死了,盘底却洇着几缕暗红,像陈年的血渗进了铜里。三条盘在边缘的青铜蛇纹饰,蛇眼睛亮得邪气,琉璃珠子似的。“晦气东西。”他嘟囔,指腹划过蛇身时,一阵冰针扎肉的麻刺感猛地窜上来。

冷月没搭腔。她死死盯着罗盘边沿一道细痕——半朵莲花的模样,跟她爹遗物匣里那支断簪的花纹严丝合缝。魔怔了一般,她的食指就按了上去。几乎同时,冷风的手也鬼使神差地搭上了盘面凸起的蛇头。

嗡——!

一股无形的气浪猛地从盘心炸开!摊子上的铜钱叮当乱跳,隔壁老张笼子里的画眉疯了似的撞铁栏,尖叫声刺耳。冷风眼前发黑,耳朵里塞进千万人的哭嚎嘶吼,仿佛百年来古玩街所有的旧物都在他脑子里尖叫。冷月更糟,她眼睁睁看着那三条青铜蛇活了!鳞片刮擦着铜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冰冷的蛇信子首舔她按在莲花痕上的手指。

“撒手!”冷风吼着去扯妹妹的胳膊,可自己的五指像焊死在了蛇头上。盘心那几道暗红痕迹突然像活蚯蚓般蠕动起来,瞬间化作一行行细小的篆字,血淋淋地浮凸在铜面上:

?

残魂寄器,卅日为期

?

双生执宝,渡厄破虚

?

善恶归宗,无涯启路

最后西个凶煞的“魂灭道消”还没来得及凝实,盘面咔一声绽出蛛网般的裂痕!冷风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像被丢进了抽水马桶的漩涡,无数破碎的画面狠狠砸进意识:穿着破烂麻衣的乞丐在雪地里刨冻硬的树根、梳着堕马髻的妇人把金簪狠狠扎进自己的喉咙、戴着重镣的工匠把烧得通红的铜印往自己胸口按……每一个画面的尽头,都晃动着一点扭曲的微光——有时慈悲得像佛龛前的灯,有时邪异如乱葬岗的鬼火。

“哥——!”冷月带着哭腔的喊叫瞬间被那旋涡绞得粉碎。

三十天前。城隍庙后巷。

冷风是被一股浓烈的酸馊混着尿臊气熏醒的。身下是冰硬的青石板,几只的老鼠嗖地窜过他脚边,钻进墙角的破洞里。他下意识抬手想挥开脸上嗡嗡乱飞的绿头蝇,胳膊却沉得灌了铅。低头一看——粗硬的麻布裹着副枯柴似的身体,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左脚那只破草鞋露出发紫的脚趾头。

“王二!挺尸挺到日上三竿啊?”破锣嗓子在头顶炸开。一个疤脸的乞丐抬脚就踹在他小腿上,半块长了绿毛的窝头滚落在地,“麻溜起来滚去土地庙!郭大善人的粥棚开了,队都排过虹桥了!”

属于“王二”的记忆碎片生硬地塞进脑海:汴梁城最底层的叫花子,昨夜为争半碗馊饭被同行一砖开了瓢。冷风撑着湿滑的墙壁勉强站起,目光扫过巷口告示栏上模糊的“天圣元年”墨字——北宋仁宗朝!他猛吸一口凉气,手按上胸口,隔着又脏又硬的麻布,一小块硬物正硌着肋骨。扯出来一看,是半枚磨得发亮的铜钱,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王二挨打时蹭破皮沾上的。

“月儿……”他嗓子沙哑得像破风箱,干巴巴挤出妹妹的名字。巷子深处突然爆发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男人粗野的咒骂!几个闲汉正把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往一扇朽烂的木门里拖拽。妇人头发散乱,拼命挣扎间,一枚木簪掉落在泥水里。簪头赫然刻着半朵莲花!

冷风的血“轰”一下全冲上了天灵盖。那妇人猛地抬头,泪水和污泥糊了满脸——可那双盛满绝望的眼睛,死死钉在冷风身上,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亮光。嘴唇无声地翕动,口型清清楚楚:

“哥…善念…铜铃…”

是冷月!她正被拖进那黑洞洞的破屋里。

疤脸乞丐的窝头狠狠砸在他背上,夹杂着更恶毒的咒骂。冷风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眼睛赤红,猛扑向泥水中那支木簪!指尖碰到冰凉簪身的刹那,巷口破败的土地庙,屋檐下悬着的一枚生了绿锈的旧铜铃,突然“叮铃——”一声脆响,无风自动。

腕骨内侧瞬间传来一股滚烫的烙铁感!三十道殷红如血的刻痕凭空浮现,像一道猩红的锁链缠在那里。最顶端的一道,己经飞快地褪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烬。

倒计时,正用烧红的刻刀,在他们骨头上一分一秒地往下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