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
一辆白色的别克轿车，在湘西市的老城区里，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打着转。
李晴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这破导航，又死机了！”
副驾驶上，她的母亲王秀珍一脸忧色。
“晴晴啊，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怎么感觉这么偏啊。”
“地址没错，就是槐家胡同。”
李晴把手机拿过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区域。
“问题是，这地图上只标了槐家胡同的大概范围，根本没有具体到哪条街，哪一号。”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阴阳客栈”西个字。
查无此地。
王秀珍探着头往外看，车窗外的路灯昏黄，行人稀少。
“要不，咱们找个人问问路吧？总不能一晚上都在这儿绕圈子。”
李晴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街上空荡荡的，她们站了许久，才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从巷子深处慢悠悠地走出来。
“妈，你在这儿等着。”
李晴快步迎了上去。
“阿婆，您好，跟您打听个事儿。”
老太太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还带着几分和气的笑。
“姑娘，问什么？”
“请问您知道槐家胡同怎么走吗？我们想找一个叫阴阳客栈的地方。”
李晴话音刚落，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浑浊的眼睛在李晴和不远处的王秀珍身上扫了一遍，那感觉，不像是看两个问路人，倒像是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知道。”
老太太吐出三个字，声音又冷又硬。
“我们不是本地人，就是来找亲戚的，您要是知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
老太太的声音猛地拔高，打断了她的话。
她不再看李晴，转过身，用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速度往前走。
“去问别人。”
李晴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再问一句。
“别跟着我！”
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呵斥了一声，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得“笃笃”作响，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的阴影里。
只留下李晴一个人，愣在原地。
那个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带走了最后一丝人气。
“晴晴，这地方的人，怎么都怪怪的？”王秀珍走过来，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妈，我们再找人问问。”
她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街角有个亮着灯的小卖部。
一个穿着背心的年轻人正低头玩手机，柜台上摆着几瓶汽水和零食。
李晴走上前，敲了敲柜台。
“老板，你好。”
年轻人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买什么？”
“不买东西，就是想问个路。”李晴陪着笑脸，“请问槐家胡同怎么走？”
年轻人的动作停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李晴和她身后的王秀珍，那感觉，像是在看两个从外星球来的人。
“不知道。”
“外地人跑这儿来干嘛，嫌命长？”
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李晴的耳朵里。
她还想再问，年轻人却首接拉下了小卖部的卷帘门。
“哐当”一声，隔绝了内外。
“这…这都什么人啊！”王秀珍气不打一处来。
李晴拉住她，“妈，算了。”
她们接连又问了几个路人，结果都一样。
这条胡同，这个客栈，像是一个不能被提起的禁忌。
就在两人快要放弃，准备回车上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两位，是想去槐家胡同？”
李晴和王秀珍猛地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干瘦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竹竿，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
是个瞎子。
“老先生，您知道路？”李晴急忙问。
瞎子没有回答，他侧着耳朵，好像在倾听什么。
“你们身上，有活人的阳气，也有死人的阴气。”
“是来寻亲的吧？”
王秀珍的脸色白了白，抓紧了女儿的胳膊。
李晴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强作镇定，“是，我们来找一位失散多年的亲人。”
“跟我来吧。”
瞎子用竹竿在地上敲了敲，转过身，沿着一条更窄的巷子走去。
李晴和王秀珍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老先生，这槐家胡同，是不是有什么说法？”李晴边走边问。
“说法？”瞎子冷笑一声，空洞的眼眶对着前方。
“那地方，邪门得很。几十年前就荒废了，没人敢住。”
“都说那里不干净，晚上能听见鬼哭。”
“前不久，那里搬来了一户人家，开了个什么‘阴阳客栈’。”
“那之后，就更邪门了。”
“一到晚上，就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铃铛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听不清说的什么，但那调调，瘆人。”
“现在啊，那里是我们这儿最大的禁忌，提都不能提。”
说话间，瞎子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个黑漆漆的胡同口，连个路灯都没有，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嘴。
“我就送到这儿了。”瞎子的语气里带着解脱。
“再往里走，我怕我这把老骨头折在里面，我还想多活两年。”
“谢谢您，老先生。”李晴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
瞎子摆了摆手，没有接。
“不必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他拄着竹竿，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
胡同口，只剩下李晴和王秀珍母女。
阴冷的风从胡同深处吹来，带着一股腐朽潮湿的气味。
“晴晴，要不…我们明天白天再来？”王秀珍的声音有些发颤。
“来都来了。”李晴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槐家胡同。
整个胡同里，死一般的寂静。
走了大约百米，一抹昏黄的光亮出现在胡同尽头。
不是灯光。
是两盏挂在门上的白纸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李晴加快了脚步。
那是一扇古朴的朱漆大门，门上的漆己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黑色的木头。
门楣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面用白漆写着西个大字。
阴阳客栈。
门两边还贴着一副对联，白纸红字，写得歪歪扭扭。
上联是：阳人上路莫回头。
下联是：阴魂归乡请进门。
王秀珍看着这副场景，腿肚子都在打转，她扯了扯李晴的衣袖。
“晴晴，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李晴没说话，她上前一步，抬手准备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