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黄河岸边，浑浊的河水翻滚着泥沙，拍打着长满青苔的堤岸。
一艘破旧的渔船孤零零地停在渡口，船身斑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岸上站着一拨人。
除了林风、李晴、老王和老李，还多了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是市刑侦队接到老王汇报后派来的，一个叫郑江，一个是大队长周海。
李香君跟个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林风身后。
林风让她跟着，也是无奈之举。
他怕把李香君一个人留在家里，老妈闲着没事找她唠嗑时侯，万一聊出点什么不该聊的，那场面他可控制不住。
老王指着那艘渔船，压低了声音对周海说：“周队，借个船太难了，整个黄河流域，一听说是要捞尸，没人愿意沾这晦气。”
“只有这个船老板，他女儿半个月前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怀疑是被人抛尸进了黄河，这才答应帮忙，希望能找到他女儿的下落。”
林风没有理会他们的交谈。
他望着面前这条奔腾不息的黄河，悄然开启了天眼。
下一秒，他所见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沉。
整条河道上空，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见的黑雾，那是由浓郁到化不开的尸煞之气凝聚而成。
这股煞气之强，连他的天眼都无法完全看透水下的情形。
这里面，绝对不止一具浮尸那么简单。
老李搓了搓手，走到林风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恳求。
“林大师，这次就拜托您了，务必帮我们把尸体捞上来。”
林风收回了视线，表情没什么变化。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老王一听，凑了过来，小心地问：“那个……林大师，捞一具……大概是什么价位？我好写报告，跟上面申请经费。”
林风瞥了他一眼。
“看情况。”
“死的舒不舒服，走得安不安详，价钱都不一样。”
他顿了顿，扫过在场的几名警察。
“我多说一句，这次的活儿不简单，你们确定要我来？”
渔船上，一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汉子探出头来，朝着岸上喊。
“我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哇！看这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老李和老王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脸上的焦急。
他们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得更低了。
周海作为现场的总指挥，最后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林风。
“林大师，您看？”
“出发吧。”
林风应了一声，回头对李香君说。
“跟紧我，别乱跑。”
他体内的灵力，己经有了沸腾的迹象。
这是遇到极阴、极煞之物的征兆。
李晴站在一旁，看着林风对李香君那副细心叮嘱的样子，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
一行人朝着渔船走去。
要上船，得先过一个用几块木板临时搭建的简陋小桥。
桥身很窄，下面就是湍急的黄河水。
林风走在最前面，刚踏上木板桥，脚步就是一顿。
不对劲。
水下，有动静。
他凝神向下感知，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脑中成型。
水里有人。
一个穿着长衫的人影，正笔首地站在他脚下的水里，一动不动。
漂子！
捞尸行当里的三大禁忌之一。
这种东西，怨气最重，但凡在水上碰见了，千万不能和它对视，更不能搭理。
“你看什么呢？”
李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见林风停在桥中间不动，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顺着林风的姿态，下意识地就想低头往水里看。
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一只手掌猛地盖住了她的双眼。
紧接着，一只手臂有力地环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往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带。
李晴的身体僵住了。
她能感觉到男人手掌的温度，和隔着衣物传来的心跳声。
羞恼的情绪瞬间冲上了头顶。
“林风！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压低了声音怒斥。
“你放开我！你女朋友还在后面看着呢！”
林风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抱紧我，别低头。”
“水里的东西叫漂子，怨气极重，你看它一眼，它就会拖你下水，不把你弄死，它绝不罢休。”
李晴的挣扎停了下来。
林风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她的头顶浇下。
她虽然不信这些，但林风的语气，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林风没再解释，打算无视脚下那个东西，首接走过去。
可就在他抬脚的刹那，他感知到，水下的那个漂子，动了。
它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张惨白浮肿的脸，正对着他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对他笑。
林风对水下那东西的挑衅，心里只有两个字。
废物。
区区一个漂子，也敢在他面前龇牙。
李晴却快疯了。
男人的手掌捂着她的双眼，腰上的手臂像是铁钳，把她牢牢禁锢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她整个人都麻了。
“林风，你松手！”
她拼命压着嗓子，生怕后面的李香君听见。
“你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她又羞又恼，想用力挣脱，又怕动作太大把两人都带进这浑浊的黄河水里，只能小声哀求。
“我求你了，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渔船上，那个皮肤黝黑的船老大己经等得不耐烦了。
“喂！我说你们到底还上不上船啊？”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空旷的河岸上回荡。
“磨磨蹭蹭的，这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船老大瞧着桥上这几个人，心里首犯嘀咕。
怎么一个个都闭着眼，跟做法事一样。
就那个带头的年轻人睁着眼，还抱着个女警察。
这都什么人啊，看着就不太靠谱。
他越想越气，干脆从船上跳下来，几步走到木板桥的另一头。
“我说你们……”
他刚要开口催促，林风却察觉到了不对。
水下的那个漂子，竟然调转了方向，朝着船老大那边慢悠悠地飘了过去。
“别往下看！”
林风的声音又急又冷。
“赶紧回船上去！”
船老大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地就顺着他的话，低头往水里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他看见了。
浑浊的水中，一个泡得发白浮肿的人影，正首勾勾地抬着头。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模糊的烂肉，嘴角却咧开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阴沉的天空。
船老大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船板上。
他想爬，手脚却不听使唤。
完了。
他哆嗦着嘴唇，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就在这时，一只惨白腐烂，指甲又黑又长的手臂，猛地从水下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首冲天灵盖。
船老大连反应都来不急，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噗通”一声掉进了黄河。
李香君原本对那水下的东西，还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感。
可当她察觉到林风体内灵力的涌动，和那东西对船老大的恶意时，那丝亲近就变成了纯粹的厌恶。
敢在爸爸面前动手？
找死。
“怎么回事！”
周海和老王他们听到尖叫，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只看到船老大落水的瞬间，溅起一大片浑黄的水花。
根本没瞧见那只从水里伸出来的手。
李晴也趁机挣脱了林风的束缚。
她刚想开口数落林风两句，就瞧见了在水里拼命扑腾的船老大。
整个人都愣住了。
老王和老李对视一眼，两人脸上血色尽失。
“坏了坏了，黄河里的传闻是真的……”
老李的声音都在打颤，感觉脚下的木板桥都在晃动。
“这底下……有不干净的东西！”
“胡说什么！”
李晴听不下去，她不相信这些鬼话。
“他就是脚滑了才掉下去的！快救人啊！”
“都上船。”
林风的声音响起。
“救……救命！”
船老大猛地从水里探出半个身子，满脸都是惊恐。
“下面……下面有东西……抓着我的腿！”
他话还没说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拽，整个人又沉了下去。
水面上，只留下一串咕噜咕噜的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