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办公室。
李晴把一份报告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市局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得她头皮发麻。
黄河沉尸案,毫无进展。
最新的消息是,省厅要派一位特级法医下来,协同办案。
这听起来是支援,可在李晴耳朵里,跟首接说她无能没什么区别。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科学的道路,好像走到头了。
老同事王哥,端着一杯枸杞茶凑过来。
“小李,还在为那案子发愁呢?”
李晴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我琢磨着,要不……咱们再去一趟黄河村?”
老王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机密。
“去找那个被村民传得神乎其神的大仙?”
李晴的语气里带着三分自嘲。
“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王摆摆手。
“你想啊,这种人,就算是个搞封建迷信的骗子,那也是走南闯北,消息最灵通的。说不定,他真从什么地方听到过风声呢?”
“咱们就当他是……一个特殊的线人。”
李晴抬起头,看着老王那张写满“我都是为你好”的脸。
一个特殊的线人。
这个说法,让她心里好受了点。
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走。”
……
黄河村南边的土路上。
林风走在前面,李香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记住,回到村里,我没让你说话,一个字都不准说。”
林风第三次叮嘱。
李香君是他从五百年的沉睡中唤醒的,心智如白纸,但身份太特殊。
一个活了五百年的白僵,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没法跟村里人解释。
麻烦。
李香君温顺地应了一声。
“是,爸爸。”
林风掏出手机,解了锁。
屏幕上跳出一条朋友圈的红点提示。
他点开一看,是李晴几秒钟前发的。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吗?”
林风乐了。
看来这位警察同志,最近受到的世界观冲击不小。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在那条动态下面留了条评论。
“灵异业务,了解一下?专业团队,包您满意。”
发完,他收起手机,不再理会。
前方,黄河村祠堂的轮廓己经能看见了。
祠堂门口,祥子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村民吹嘘着什么。
他一扭头,看见了林风。
“风哥!”
祥子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风哥,你可回来了!南边那玩意儿,搞定了?”
林风点点头。
“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来害人了。”
“牛逼!”
祥子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就知道风哥你出马,一个顶俩!晚上去我家喝酒,不醉不归!”
祠堂门口的村民们也围了上来,一张张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小风回来了!”
“风大师辛苦了!”
然后,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林风身后的李香君身上。
一个大婶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挤眉弄眼。
“哎,我说小风这趟出去,不光是降妖除魔啊,还顺便把个人问题给解决了?”
“这闺女长得真俊,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身上穿的这是啥衣服?唱戏的?”
另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推了推眼镜。
“婶儿,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汉服,现在城里可流行了。”
祥子一听,赶紧帮忙解释。
“对对对,这叫cosplay,角色扮演!风哥这是带着嫂子体验生活呢。”
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向李香君的表情里,又多了几分对城里人时髦玩意的羡慕。
林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李香君的来路安排得明明白白,一个头两个大。
他正想开口解释两句。
人群被分开了。
林爸和林妈挤了进来。
林爸的脸色很复杂,他本来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什么叫赶尸匠?
那祖宗显灵到底是真是假?
他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世界观碎了一地,急需儿子给个说法。
可当他看见林风身后的李香君时,所有的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
林妈的反应更快。
她一把拉住李香君的手,那亲热劲儿,比对自己儿子还上心。
“哎哟,这闺女,长得可真水灵。”
她上下打量着李香君,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闺女,你今年多大啦?”
李香君记得林风的叮嘱,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是用那双干净的眸子看着林妈。
林风无奈地替她回答。
“妈,你查户口呢?”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林妈一把推开他,继续对着李香君发动攻势。
“闺女,你是哪儿人啊?家里还有什么人没?”
“有没有对象啊?要是没有,阿姨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家小风,大学生,人品靠得住,就是脑子有点不灵光,不过没事,他人不坏……”
林妈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跟连珠炮似的。
她拉着李香君的手,嘘寒问暖,热情得让旁边的林爸都有些发愣。
李香君被这阵仗吓到了。
她苏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林风,之后便是荒芜的河滩。
何曾见过这么多张面孔挤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吵嚷。
一张张嘴巴开开合合,一道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想躲到那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身后去。
“哎,我说林家嫂子,你可悠着点,别把人家闺女给吓着了。”
旁边有大婶开口调侃。
“就是就是,问这么详细,跟查户口似的,难怪人家小风不乐意。”
村民们善意地哄笑起来。
林妈瞪了那几个多嘴的婆娘一眼,手上的劲却没松开。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替我儿子把关呢。”
她回过头,继续用那能融化冰雪的热情对着李香君。
“闺女,别怕,跟阿姨说,你跟我们家小风,处到哪一步了?”
这话问得太首接了。
周围的年轻人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李香君彻底慌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野兽包围的兔子,无处可逃。
林风的叮嘱,那些“不准说话”的命令,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用力挣脱了林妈的手,像只受惊的小鹿,一下子窜到了林风身后。
她紧紧抓住林风的衣角,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一阵细若蚊蝇,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林风背后传来。
“爸爸,我怕。”
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