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人，身姿挺拔。
她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稍大的中年警察，一个微胖，一个精瘦，都是附近派出所的老面孔。
村里人脸上的欢呼声小了下去，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
村长迎了上去，表情有些拘谨。
那年轻女警正是李晴，她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被祥子身边的林爸身上。
李晴走到林爸面前，然后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怀恩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李……李同志你好。”
林爸结结巴巴地应着。
“请问，最近村子里有没有来过什么陌生人？或者，您不太熟悉的面孔？”李晴开门见山，语气公式化。
“这个……”林爸的脑子一片空白，“我……我也刚从外地回来没两天，村里的事，我不太清楚，你问问他们吧。”
李晴见他一脸为难，准备转向村长。
“警察！”
旁边的祥子一听这话，眼睛亮了。
陌生人？不熟悉的面孔？这不就是问黄河里那档子事吗？
他往前凑了一步，抢着说：“你们是不是在查黄河沉尸的案子？”
李晴心里一动，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你知道情况？”
“这个我不清楚。”祥子挠了挠头，老实回答。
李晴的表情顿住了。
你不知道你插什么嘴？逗我玩呢？
祥子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一脸骄傲地挺起胸膛，大声说道：“不过！我们村里有懂这个的！我风哥，那可是高人！”
“今天早上那些水鬼闹事，就是我风哥一个人摆平的！”
“水鬼？”
李晴听到这两个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她感觉自己被耍了。
从接手黄河沉尸案开始，她就碰上一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事。
法医解剖，尸体里全是淤泥没有水。监控莫名其妙失灵。现在倒好，办案办到村里，村民首接跟她聊上“水鬼”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个相亲对象林风，是不是有什么灵异体质，怎么他一回来，怪事就扎堆出现？
李晴深吸一口气，把一句“你特么在逗我”给咽了回去。
她耐着性子，对着祥子开始了思想教育。
“这位小同志，请你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所谓的‘水鬼’，很可能是你们出现了集体幻觉，或者，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我提醒你，现在有很多江湖骗子，就喜欢利用你们这种淳朴的心理，装神弄鬼，骗取钱财，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祥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啥玩意？
风哥是骗子？
他顿时不乐意了，脖子一梗。
“警察同志，话可不能乱说！风哥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可是大学生！好人一个！”
“再说了，我们全村人都亲眼看着呢！那些水鬼把徐大爷吊在房梁上，祠堂里的棺材自己乱飞，要不是风哥画符布阵，我们今天都得完蛋！”
“对！我们都看见了！”旁边一个大婶也跟着嚷嚷，“风大师那金光闪闪的符，一出手就把鬼打得魂飞魄散！”
“还有还有！后来老祖宗都显灵了！那烟升起来，变成个人形，保佑我们呢！”
一群村民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纷纷为林风作证。
李晴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什么跟什么？
画符？祖宗显灵？
这村子是集体中邪了吗？
她感觉跟这群人完全没法沟通，简首就是鸡同鸭讲。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同事，希望他们能帮忙劝几句。
“老王，老李，你们跟他们说说。”
那个微胖的老王咳嗽了一声，凑到李晴身边，压低了声音。
“小李啊，这黄河边上的事，邪门得很。咱们所里那几个案子，到现在都没头绪，我看……”
另一个精瘦的老李也点了点头，小声附和。
“是啊，在加上这村里人都这么说，不像是假的。我觉得，他们说的那个小伙子，说不定真知道点什么，对案情有帮助呢？要不，咱们去见见？”
听着两个老同事的话，李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老王，老李，你们俩什么意思？”
“你们可是老党员，老警察了，也跟着他们信这个？”
她指了指身后那群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祖宗显灵”的村民。
“要不要我回局里申请一下，给你们俩重新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好好巩固一下唯物主义世界观？”
李晴的语气里带着火气，她觉得自己的两个手下是在拆自己的台。
微胖的老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小李啊，你刚从市里调来，不了解情况。”
“这黄河边上的事，自古就透着邪性。咱们所里的档案室，那几个锁在最下面柜子里的陈年旧案，随便翻一件出来，都比今天这事离谱。”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很多事情，它就摆在那，没法解释。”
精瘦的老李也跟着点头，一脸的诚恳。
“王哥说的没错。再说了，全村男女老少都亲眼所见，总不能是集体产生了幻觉吧？”
“我觉得，他们说的那个叫林风的小伙子，说不定真有点门道，对案情有帮助呢？”
“破案要紧嘛，甭管他用的是科学还是玄学，能帮咱们找到线索不就行了？”
李晴沉默了。
她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黄河沉尸案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诡异。
尸检报告，监控录像，还有眼前这整个村子的“证词”，每一件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引以为傲的刑侦理论上。
她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把视线转向了祥子。
“你说的那个风哥，他现在在哪儿？”
祥子一听这话，把头一扭，理都不理她。
刚才还说我风哥是江湖骗子，现在想起来找了？晚了！
他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
“我风哥刚跟水鬼斗完法，累着呢，现在没空。”
“再说了，我风哥是高人，想见他得提前预约挂号，你们这临时起意的，排不上队。”
说完，他也不等李晴回话，转身就朝祠堂走去。
李晴被他一句话噎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哎！警察同志，你别听那孩子瞎咧咧！”
林爸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张老脸上堆着笑。
“那小子是我儿子，他去南边河滩地处理后事了，晚上就回来。”
他热切地看着李晴，越看越满意。
“你们要是不着急，晚上可以来村口我家找他。我帮你们说说好话，这孩子就是瞎胡闹，我回头肯定好好教育他！”
老王和老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林家老哥，是看上他们李队，想给自己儿子拉红线呢。
老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李晴，小声说。
“小李啊，看来这事儿，还得靠你的魅力出马才行啊。”
李晴满脑子都是案子，根本没多想，只当是林爸为人热情。
她点了点头，对着林爸说：“那就麻烦大叔了，我们晚上再过来。”
三人转身离开了黄河村。
走在回派出所的土路上，李晴心里的烦躁一点没少。
“老李，联系打捞船的事怎么样了？跟他们说，价钱可以再加，务必尽快把河里的东西捞上来。”
老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别提了。我把附近几个船队都问遍了，一听是去捞那几具尸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给多少钱都不干。”
“都说那片水域邪门的很，前几天还有个胆大的去了，船差点翻在河里，人回来就发高烧说胡话，现在还躺着呢。”
“现在是没人敢接这活儿了。”
李晴的脚步停了下来。
线索中断。
科学的道路走不通。
唯一的指望，竟然落在了那个被村民们奉若神明，在她看来却是装神弄鬼的年轻人身上。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里散开。
难道，真的要指望一个搞封建迷信的江湖术士来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