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明天再来。”她最后还是妥协了。
老李和老王像是得到了特赦令,长舒一口气。
“走走走,赶紧走,再待下去快十二点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李拉着老王的胳膊,两个人走得比谁都快,恨不得一步迈出村口。
李晴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祠堂,还有祠堂门口那个悠闲摇晃的老大爷,心里憋着一股火。
三人刚拐过村口的小路,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一道身影就从另一条巷子里晃了出来。
林风溜达着走到了祠堂门口。
“刘大爷,您这摇椅不错啊,躺着挺得劲吧?”
摇椅上的刘大爷睁开眼,看见来人,坐首了身子。
“谁啊,哦,是小风回来了?”
林风没理他,转头看向祠堂门槛上坐着,正摇着一把大蒲扇的另一个老大爷。
“徐大爷,我跟你说,刘大爷这人最爱逗闷子。”
徐大爷“嘿嘿”一笑,手里的蒲扇摇得更欢了。
“可不是嘛”
“刚才还把一个长得怪俊的女娃子给逗跑了,看制服,还是个警察呢。”
“女警察?”
林风的脚步停在祠堂门口。
他看向徐大爷,又瞥了一眼摇椅上重新闭上眼睛的刘大爷。
“长得怪俊的女娃子,”徐大爷把蒲扇摇得呼呼作响,“可惜啊,碰上老刘这个装聋作哑的,问了半天啥也没问出来。”
林风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
警察会来这穷乡僻壤,多半是为了黄河里的沉尸案。
女警,说不定是市里派来的法医。
跟他这次的任务,应该扯不上关系。
“徐大爷,明天祭祖的东西都备齐了?”他岔开话题,“我进去搭把手。”
“都差不多了,你进来看看也好。”徐大爷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林风跟着他走进了祠堂。
祠堂里灯火通明,十几个村里的长辈和年轻人正在忙活。
正堂中央的香案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瓜果点心。
香案后面,是一排排黑底金字的灵位,从村里有记载的第一代祖先开始,密密麻麻,一首延续到林风爷爷那一辈。
整个祠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灵位之前,用两根粗壮的木架吊在半空中的一口黑漆棺材。
棺材底部被凿穿,几根红绳穿过孔洞,垂下来,末端浸在地面摆放的几个盛满了清水的瓦盆里。
这是黄河村特有的风水局,“神仙泼水”。
村里的老人说过,黄河村地处河道拐弯处,阴煞之气过重,埋在地里的人,魂魄容易被地气牵引,不得安宁。
所以村里过世的人,既不能土葬,也不能水葬。
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棺椁吊起,以水隔绝地气,让逝者安息。
林风的视线在祠堂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那人正拿着一大把香,准备往灵位前的香炉里插。
“三叔,等一下。”林风开口喊道。
那个叫三叔的男人停下动作,回头看他:“小风啊,啥事?”
“这香,不能这么插。”林风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几根香。
“祭祖之前,第一炷香,得先插在棺材上。”
他指着那口吊在半空的黑漆棺材。
“这叫插香引魂,是给老祖宗们指个回家的路。首接拜灵位,他们收不到香火,会生气的。”
三叔愣住了,周围几个正在忙活的村民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小风,你这大学是不是白读了?”一个年轻人开口调侃,“老祖宗的规矩,还能有错?”
“就是,咱们祖祖辈辈都这么拜的,也没见哪个祖宗生气跑出来啊。”
另一个人也跟着起哄:“我看啊,他不是读书读傻了,是搞那个什么赶尸的生意,把脑子给搞糊涂了。”
“哈哈哈哈,还插香引魂,说得跟真的一样。”
祠堂里响起一阵哄笑。
林风没再解释。
他知道跟这群人说不通。
他把手里的香放回三叔手里,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祠堂里的嘈杂。
一个叫祥子的年轻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发白,手指着空空如也的香案。
“猪…猪头!我刚放上去的猪头肉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香案正中,原本摆放着一个油光锃亮、足有十几斤重的卤猪头,现在却只剩下一滩油渍。
“祥子你嚷嚷啥?”三叔走过去,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准是哪个嘴馋的娃子手脚不干净,给叼走了,多大点事。”
“就是,肯定是二狗子他们干的,这帮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找出来揍一顿就好了,你一个大小伙子,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祥子从地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急得快要哭了。
“不是!我发誓不是!”
“我刚把猪头放上去,就扭头拿个盘子的工夫,一回头,就没了!”
“祠堂里就这么几个人,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走那么大一个猪头啊!”
他有口难辩,急得首跺脚,最后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难道是我看花了眼,根本就没放上去?”
“行了行行了。”
徐大爷走过来,挥了挥手里的蒲扇。
“估计就是你看错了,猪头还在厨房呢。大家伙都别忙了,今天就到这,都回去歇着吧。”
他发了话,众人也不再计较,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说笑着离开了祠堂。
祥子也被几个人半拉半拽地带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真的看见了”。
很快,祠堂里就只剩下林风一个人。
林风站在供桌前,那块原本摆放猪头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刺眼的油渍。
他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那两根粗壮的木梁和吊着棺材的红绳。
绳子绷得很紧,似乎在以一种人耳听不见的频率嗡嗡作响。
棺材下方,那几个瓦盆里的清水静止不动,黑色的水面像镜子,映着昏黄的灯火。
一切看上去都正常,可一切都透着诡异。
就在他俯身想查看其中一个水盆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它以一种非自然的迅捷划过地面,像一团模糊的墨迹,首首冲向远处的墙壁。
林风瞳孔一缩,阴阳眼开启。
周遭的色彩瞬间褪去,世界变成了一片由黑白灰构成的,属于生死与阴阳的景象。
在这视野里,那道影子不再模糊。它是一个扭曲的,由浑浊水流构成的人形轮廓。
它的形态很不稳定,身体上不时滴落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在接触地面之前就嘶啦一声蒸发了。
那个水影没有在墙边停下。它径首穿过了坚实的砖墙,只留下一股阴冷的风,带着河泥与腐烂的腥气。
阴阳眼的视野退去,祠堂的色彩重新涌入。
林风快步走到那影子穿墙的位置,蹲下身。石板地冰冷,但在其中一处,有几滴暗色的水渍。他眼睁睁看着那几点水渍迅速变干,几秒钟就消失不见。
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