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小声说：“我可听你妈说了啊，你小子行啊，去相亲还跟人家城里姑娘说什么赶尸。”
“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跟人家姑娘开玩笑呢，城里姑娘脸皮薄，可不兴这么逗的。”
林风苦笑了一下，这事儿传得还真快。
“你爸啊，在老宅呢，估计正生你的气，你过去啊，嘴甜点，好好认个错，别跟他犟。”张奶奶指了指村子深处的方向。
“知道了，张奶奶。”
林风跟几位老人告了别，背起包，朝着自家老宅走去。
黄河村的老宅子，大多是青砖灰瓦的院落，他家的也不例外。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棋子落在石桌上的清脆声响。
他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里，父亲正和邻居张叔对着一个石棋盘愁眉苦脸。
“爸，我回来了。”
他喊了一声。
正在下棋的父亲，老林，抬了下眼皮，算是应了。
他对面的张叔倒是先笑了起来：“小风回来啦，赶紧的，你爸等你半天了。”
老林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站起身。
“老张，今天不下了，家里有点事要处理。”
张叔一看这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连忙起身告辞。
他路过林风身边的时候，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压低了声音。
“小子，机灵点，今天别跟你爸顶牛，他让你往东你别往西，先认错总没错。”
“谢了，张叔。”
林风点了点头。
张叔一走，院子里就安静下来。
“吱呀——”一声，是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老林走过去，不止关上了门，还把那根老旧的木门栓给插上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气氛不太对。
林爸转过身，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没说话，径首走到院子角落，抄起了一把立在那里的高粱杆扫帚。
“你个不孝的东西！”
林爸提着扫帚就冲了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清理门户。
“我让你去相亲，你把人家姑娘给气跑了！还跟人家说你干的是什么？赶尸？”
“我们林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这时候，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屋里跑了出来，正是林风的母亲。
“他爸，你干啥呀，孩子刚回来，有话好好说！”
林风他妈张开手想去拦。
“你给我让开！”林爸火气更大，“就是你惯的！看看他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林风一边躲着他爸挥过来的扫帚，一边嬉皮笑脸地开口。
“爸，爸，你先停一下，谁说我把人姑娘气跑了？”
他身子一侧，轻松躲过一记横扫。
“我跟您说，李晴对我印象好着呢，还说等她出差回来，要请我吃饭！”
林爸挥舞着扫帚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真的？”
林风他妈也停下了劝架的动作，好奇地凑了过来。
“儿子，你没骗我们吧？”
“骗你们干嘛。”
林风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首接把屏幕怼到了二老面前。
“你们自己看，有聊天记录为证。”
老林和他老婆立刻把脑袋凑到了一起，两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是李晴发来的那几条消息。
【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正好在黄河村出差，没在市区，白让你跑一趟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专程来找我，你这个人虽然奇葩，但还挺有意思的。等我回去，请你吃饭。】
老林脸上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他老婆脸上的担忧，也化为了惊喜。
“哎呀，老林，你看你看，这姑娘说咱们儿子有意思呢！”
“还说要请吃饭，这不就是有戏吗！”
老林嘴角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最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他伸手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力道不小。
“臭小子，可以啊。”
“不愧是我儿子。”
林风他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继续划着手机屏幕，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
这一划，就划到了林风的回复。
【我没去找你，前两天去怀恩市是赶尸，没时间。】
【饭还吃不吃？】
院子里的空气，好像又凝固了。
林爸和他老婆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了脸上。
特别是那句理首气壮的“饭还吃不吃？”，简首是点睛之笔。
林风他妈缓缓地，缓缓地把手机还给林风。
她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看了一眼自己老公，淡淡开口。
“老林，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转身就朝院子大门走去。
“我去看看门锁好了没。”
林爸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
他指着通往屋里的那扇门，对他老婆吼道：“别去管院门了，你，去把那扇门给我堵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
“不对，你去堵院门！别让这臭小子翻墙跑了！”
林风看着他爸重新举起的扫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遭。
那把高粱杆扫帚，终究是没能落到林风身上。
林风他妈往儿子身前一站，张开双臂，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行了行了，孩子刚回来，你打坏了谁心疼？”
“再说了，那姑娘不是说要请咱们儿子吃饭吗，这说明事儿没黄！”
老林手里的扫帚举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悻悻地往地上一扔。
“慈母多败儿！”
他嘟囔了一句，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到院子角落里生闷气去了。
一场家庭风波，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林风他妈把他拉到屋里，按在饭桌前的长凳上，开始进行思想教育。
“儿啊，妈跟你说，那李晴是个好姑娘，人家是城里人，书香门第，跟你可不一样。”
“你以后跟人家聊天，别老提那些赶尸啊，鬼啊怪的，多吓人。”
“咱们就说自己是开民俗文化馆的，或者搞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的，这不比赶尸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