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点头,“多谢提醒。”
她这般顺从,反倒让周谨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入夜后,沼泽升起浓雾。
叶北盘膝坐在简陋的营帐内,指尖轻轻着袖中暗藏的匕首。
帐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玄天阁的守卫正在清点货物。
“第三箱龙血竭,验讫。”
“第七箱雪灵芝,验讫。”
叶北眸光微动。
这两味药材皆价值连城,且都标注在慕清商给的货单上。
但白日里她分明看见,守卫们真正紧张看守的,是那几口贴着“普通矿石”封条的箱子。
“声东击西啊……”她无声轻笑。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
营地瞬间骚动起来。叶北掀开帐帘,只见沼泽方向雾气翻涌,隐约有黑影蠕动。
“戒备!”周谨厉喝,“是腐骨鳄!”
玄天阁众人迅速围住中央几口箱子,竟无一人顾及叶北安危。
她也不急,反而退后几步隐入阴影。
借着火光,她看清了雾气中的怪物。
三丈长的鳄鱼骨架,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正朝营地爬来。
“咔嚓——”
最近处的货车被鳄尾扫翻,装着“雪灵芝”的木箱碎裂,却滚出满地普通砾石。
叶北挑眉。
果然如此……
“守住货物!”周谨气急败坏地喊道,说话的功夫,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去到了队伍之后准备偷袭。
腐骨鳄直扑中央货箱。
眼看守卫就要伤亡惨重,一道银光突然破空而来——
“唰!”
匕首精准插入鳄鱼左眼,鬼火应声而灭。
怪物吃痛翻滚间,叶北已飞身跃上货车,扯开苫布露出真正的药材箱。
“周执事!”她高声道,“再藏着掖着,这批龙血竭可要喂鳄鱼了!”
周谨脸色铁青。
他万万没想到,叶北不仅看穿了障眼法,竟还出手相助。
“放箭!”他终于咬牙下令。
埋伏在树上的弩手闻声而动,淬了秘药的箭矢雨点般射向怪物。
腐骨鳄哀嚎着化为一滩腐水。
危机解除后,营地陷入诡异的沉默。
玄天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多管闲事”的储君。
叶北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往自己营帐走去。
“殿下。”周谨突然叫住她,“为何相助?”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月光在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玄天阁掌控北国经济,是北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出手,并非是在帮你们。”
周谨怔住。
等他回过神时,那道纤细的身影早已没入帐篷。
暗处树梢上,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振翅飞向金鳞城。
鸽腿上绑着的纸条只有寥寥数字:
【那位识破计策,出手相助。疑有变。】
次日,车队重新启程。
叶北翻身上马时,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
昨日还对她爱答不理的玄天阁护卫,此刻眼中皆带着惊疑与探究。
“你们看见了吗?昨夜那刀……”
“准头堪比神弩营的箭师!”
窃窃私语随风飘来,叶北唇角微勾,佯装未闻。
行至晌午休憩,一群人围在了一起。
“兄弟,你是九幽楼的吧。给咱们讲一讲这位殿下的事儿呗。”
众所周知,九幽楼以贩卖情报为主,若说打听消息,九幽楼的消息自然是最全的。
灰衣年轻被人围在护卫堆里,被逼得没法,只能压低声音透漏几句。
“你们可知这位储君殿下在星辰书院考核时,是如何对答如流的?”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
灰衣男子正了正声,绘声绘色道,“谢院首问何以安邦,诸位猜殿下如何答?”
他模仿着叶北清冷的嗓音,“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安邦不在奇谋,在粮仓满、兵甲利、孩童有书读。”
周谨正在检查马鞍,闻言手指一顿。
这般务实之策,与传闻中那个只会吟风弄月的草包储君判若两人。
“还有更绝的!”暗探继续道,“谢院首当场命题作赋,殿下挥笔写就《论漕运疏》,连星辰书院那些老顽固们都拍案叫绝!”
护卫们听得目瞪口呆。
周谨掸了掸衣袖,终于朝正在树下啃干粮的叶北走去。
“殿下。”他难得拱手行礼,“昨夜多亏您出手。”
叶北咽下最后一口炊饼,随意道,“分内之事。”
周谨打量着她沾满尘土的衣摆,这位金尊玉贵的储君,竟真能一路与他们同甘共苦。
他忍不住问,“听闻殿下在书院考核夺魁,不知神武术造诣如何?”
“不如何,纸上谈兵罢了。”叶北掸去指尖饼屑。
“殿下过谦了。”周谨意味深长道,“若殿下的神武术也有学论这般造诣,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叶北抬眸,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两人心照不宣,前方断魂岭盗匪横行,万骨窟妖魔盘踞,光靠玄天阁这些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周执事。”她忽然轻笑,“你猜我为何敢独自跟你们出来押送物资?”
周谨一怔。
叶北已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因为我知道——”
她凑近他耳边,声音轻若蚊呐,“那几箱真正的龙血竭,就藏在我的马车夹层里。”
说罢,她潇洒转身,留下周谨僵在原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远处树梢上,又一只信鸽扑棱棱飞向金鳞城。
这次的字条更短:
【那位深不可测,与之前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车队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穿过黑水泽后,地势渐渐崎岖。
叶北依旧骑着马跟在队伍末尾,既不刻意靠近,也不显得疏离。
傍晚扎营时,几个年轻的护卫围坐在篝火旁,时不时偷瞄独自坐在远处的叶北。
这位储君殿下,似乎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但是一想到她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众人好奇探究的神色便淡了几分。
终于,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鼓起勇气,端着碗热汤走了过去。
“殿下,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他有些拘谨地将碗递上,“山里夜寒。”
叶北微怔,随即含笑接过,“多谢。”
青年挠了挠头,犹豫片刻后问道,“殿下,听说您在星辰书院考核时,连谢院首都对您的策论赞不绝口?”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几个护卫都竖起了耳朵。
叶北捧着汤碗,热气氤氲中眉眼温和,“不过是侥幸罢了。”
“那神武术呢?“另一个瘦高个忍不住插嘴,“您一刀就解决了那头腐骨鳄,肯定修为不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