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面色平静，没有计较。
中年男人连忙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江晨。
“老板，这是小溪当初写的借条，您看。”
江晨接过来，展开。
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今借到大伯林建国人民币拾万元整。
借款人：林语溪。
江晨看完，注意到一个细节。
整张借条，从头到尾，没有提一个关于利息的字。
他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这年头，能借十万块还不算利息的亲戚，不多了。”
大伯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江晨拿出手机：“卡号给我。”
“啊？”大伯一愣。
“我说，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江晨重复了一遍。
大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报出了一串数字。
江晨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很快，大伯的手机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开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XX:XX收到转账人民币100,000.00元，活期余额……】
十万！
一分不少！
大伯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连声道谢：
“谢谢老板！太感谢您了！小溪真是遇到贵人了！”
林语溪在一旁都看傻了，她想上前阻止，却被江晨拦了下来。
大伯收了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对着林语溪，满是歉意地说：
“小溪啊，真对不住，大伯也是……唉，你伯母她……”
“大伯，我懂的。”林语溪摇了摇头，轻声说。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忙，你们忙。”
中年男人如蒙大赦，转身匆匆下了楼。
楼道里，又只剩下江晨和林语溪两个人。
“谢谢你。”
林语溪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这笔钱，算我借你的，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嗯。”
江晨应了一声，没有说那些不用还之类的话。
林语溪反而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破旧的防盗门。
“进来吧。”
门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混杂着黄油和面粉的甜香气息扑面而来。
“那个……有点乱，你别介意。”
林语溪有些不好意思。
江晨却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房子很小，目测也就三十平米左右，一眼就能望到头。
一张单人床，简易的衣柜，小方桌，两把椅子，构成了生活区的全部。
屋子虽小，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那个角落。
那里被改造成了一个迷你的甜品工作台。
小小的烤箱擦得锃亮，旁边整齐地摆放着打蛋器、各种尺寸的模具和一排排装着香料和食材的玻璃罐。
墙上，贴满了各种手绘的蛋糕设计图，线条流畅，创意十足。
这里，才是这个小房子的灵魂所在。
“乱吗？”
江晨环顾西周，然后将目光落在那片小天地，
“我倒觉得，这里充满了梦想的味道。”
林语溪愣住了。
那句“充满了梦想的味道”，像一道暖流，将她当下的窘迫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你先坐，我给你倒水。”她拉开一张椅子，请江晨坐下。
“不用了，你也坐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林语溪绞着手指，率先打破了沉默：
“江晨，今天谢谢你。还有我大伯那笔钱……”
“停。”
江晨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
“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面贴满设计图的墙壁前，
“而且，我要的也不是被人发好人卡。”
“比起那些，我其实对这些更感兴趣。”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张画着一款星空造型慕斯蛋糕的图纸。
“这个创意，很棒。”
林语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她也站起身，走到江晨身边，看着那张图纸，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彩。
“这个我叫它‘星夜’，我想用蝶豆花做出天然的蓝色渐变，再用可食用的银箔点缀成星辰，夹心是树莓和白巧克力……”
一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她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而闪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构思。
江晨听她讲完，才开口道：
“创意很好，但是从商业角度看，可食用银箔的成本太高，如果量产的话，利润会被压得很低。你有没有考虑过替代方案？”
这个问题，像一个开关，瞬间点亮了林语溪的整个世界。
“当然想过！”
她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
“银箔是用来做顶配限定款的，主打一个高逼格和稀缺性。
“至于走量的‘标准版’，可以用熬制的艾素糖敲碎，做出晶体感，再喷上银色珠光粉，成本只有银箔的十分之一，灯光下效果一样BlingBling的！”
她越说越兴奋，干脆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本速写本和铅笔，刷刷几下就勾勒出两种方案的剖面图。
“还有夹心，蝶豆花做的蓝色渐变慕斯体很漂亮，但性质不稳定，容易氧化变色。”
“我实验过上百次了，发现在夹层里加入一点点柠檬汁和吉利丁做成的软冻，可以有效锁色，还能增加酸甜的口感层次，中和白巧克力的甜腻。”
江晨静静地听着，看着她一边说一边画，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有点偏差。
他以为自己是来拯救一个落魄的女神，但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发现了宝藏的投资人。
这个女人，对她的事业有着深入骨髓的理解和热爱，她缺的，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机会。
这种专注而强大的样子，比她流泪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让他心动。
“既然产品没问题，那我们的新品牌，叫什么名字？”
江晨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嗯……”
林语溪咬着笔头，认真思考起来，
“要有格调，要让人一听就觉得很高级。叫‘Le Reve Sucre’怎么样？法语里‘甜蜜的梦’的意思。”
江晨笑了：“姐，咱这是在国内做生意，起个鸟语名字，顾客念都念不顺，怎么跟朋友安利？要接地气！”
“那……叫什么？”
林语溪被他逗笑了，觉得鸟语这个词有点损，但又很贴切。
江晨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目光在她和自己之间转了转，
“叫‘晨曦’怎么样？”
“晨曦？”
林语溪念了一遍，觉得有点耳熟。
“江晨的晨，林语溪的曦。”江晨首白地解释道，
“晨曦，也代表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预示着希望和新生。”
“怎么样？一语双关，又有故事性，还把咱俩都写进去了。”
晨曦……
这个名字，像一句最动听的情话，带着霸道的温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挺，挺好的。”林语溪呐呐的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
江晨一锤定音，然后拿出手机，
“来，正事办完了，该给启动资金了。银行卡号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