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雨幕下的棋局

2025-08-15 2647字 1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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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掌心的血和泳镜碎片边缘的暗痕,刺骨的寒意反而让简寒终混乱的思绪瞬间凝冻、锐利。

盛临的“帮我”和父亲冰冷的召唤,在这废弃的雨夜里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掐断了父亲立刻重拨的来电,将手机调至静音塞回口袋。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他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他迅速将染血的泳镜碎片用衣角擦干,连同自己掌心的刺痛一起,紧紧攥住。那块松动的瓷砖被他小心地塞回原位,抹去撬动的痕迹。

目光扫过西周,确认没有遗留,翻出围栏,朝着与集训中心相反的方向疾走。

雨势渐大,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带走最后一丝体温。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更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思考下一步。家?不行。集训中心?更不行。一个念头闪过——城西的老图书馆,通宵自习区,偏僻角落,监控死角。

他压低帽檐,混入末班地铁稀少的乘客中。车厢的灯光惨白,映照着他湿透的外套和毫无血色的脸。掌心的伤口在每一次握紧泳镜碎片时都传来尖锐的提醒。他闭着眼,隔绝周围好奇或漠然的目光,脑中高速运转:

泳镜碎片:盛临的命根子,象征彻底毁灭。染血,说明伴随暴力。他冒险留下这个,是求救,更是绝望的证物,证明他处境的极端危险。

未知号码: 一次性手机?公用电话?风险极大。盛临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发出那两个字。

父亲:连续未接电话,回去将面临风暴。但省赛在即,他还有“价值”,这是唯一的筹码。

图书馆通宵区弥漫着旧书和灰尘的味道,只有零星几个熬夜的学生。简寒终找了个最角落、被高大书架完全遮挡的位置坐下。他先去洗手间,用冷水冲洗掌心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边缘红肿,被泳镜的碎茬划得有些狰狞。他撕下干净的衬衫内衬下摆,潦草包扎止血。冰冷的水和痛感让他更加清醒。

回到座位,他拿出泳镜碎片,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端详。深蓝的边框扭曲断裂,镜片布满蛛网裂痕,那道深深的划痕触目惊心。血迹己经发暗,但依旧刺眼。这不是训练或意外能造成的破损,这是暴力摧毁的结果。简寒终的心沉到谷底,盛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将碎片紧紧握在未受伤的左手,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连接。盛临在等他回应,等他去“帮”。怎么帮?去哪里找?盛家如铁桶,盛国栋只手遮天。王宇提过的南方海滨城市的姑姑?这是唯一的线索,但无异于大海捞针。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又是“父亲”。简寒终盯着那个名字,眼神冰冷。他不能逃避,必须回去面对,但绝不能空手回去。他需要一个保护壳,一个让父亲暂时无法动他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声音是刻意压制的平板无波:“爸。”

“简寒终!”父亲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鞭子,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压抑的狂怒,“你胆子不小!敢不接我电话?在哪?立刻给我滚回集训中心!”

“我在图书馆查资料,手机静音了,没听见。”谎话流畅得让他自己都心惊。为了盛临,他正在变成自己曾经最不齿的样子——说谎者。

“查资料?”父亲冷笑,充满不信任,“省赛在即,不在集训中心冲刺,跑去图书馆?我看你是昏了头!马上回来!十分钟内我要在值班室看到你!否则后果自负!”电话被狠狠挂断。

十分钟?从城西赶回去根本不可能。简寒终反而冷静下来。父亲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控制欲被挑战的暴怒。他需要的“保护壳”正在形成。他再次拨通父亲电话。

“又干什么?”父亲的声音极度不耐。

“爸,”简寒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我在图书馆找到了几份关于省赛核心命题组最新研究方向的前沿论文摘要,非常关键。我现在正在整理关键数据模型,需要安静的环境。回集训中心,会打断思路,影响效率。”

他顿了顿,抛出真正的筹码:“我刚刚完成了一个针对流体力学最优解的改进算法模型,初步验证效率提升至少15%。这可能是省赛理论组拉开差距的关键。但模型还不稳定,需要集中精力完善。我现在回去,思路断了,损失的是省赛名次,甚至国赛资格。”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简寒终能想象父亲铁青着脸权衡的样子。成绩,名次,升学,前途——这才是父亲真正在乎的硬通货。他赌的就是这个。

几秒钟后,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下,但依旧冰冷:“什么论文?什么模型?立刻发给我看!”

“原始资料是纸质文献,我手写摘录和演算草稿。模型在加密U盘里,需要专用软件环境运行,我回去前整理好发您邮箱。”简寒终应对如流,他知道父亲看不懂太专业的细节,只需要一个“听起来很厉害”的理由。

“……好。”父亲的声音带着审度的意味,“明天早上七点前,我要看到邮件。还有,明天集训结束,立刻回家!不准有任何拖延!再敢失联,后果你自己清楚!”

电话再次挂断。简寒终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透。第一关,暂时过了。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几个小时喘息。

他立刻行动。打开图书馆的公用电脑,快速搜索南方那个海滨城市(姑且称为“南港”)所有可能接收青屿一中转学生的重点高中名单,以及几家大型私立医院的骨科和运动康复中心信息。信息庞杂,他只能先记下关键名称和地址。

然后,他伪造了一份所谓的“前沿论文摘要”和极其简略、充满术语的“算法模型说明”,用邮箱定时发送给父亲。做完这一切,时间己近凌晨。

雨还在下。简寒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图书馆。他摊开包扎的手掌,看着那枚在路灯下闪着冰冷幽光的泳镜碎片。伤口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脏。盛临在某个未知的角落,可能正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而他只能坐在这里伪造邮件,与父亲周旋。

力量。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突破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南港…南港…这个地名成了黑暗中唯一飘摇的烛火。

回到集训中心宿舍,天己蒙蒙亮。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反锁。第一时间拿出那个沉重的铁盒。打开盖子,碎玻璃、湿烟纸、金发、血纱布…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染血的泳镜碎片放在最上面。它像一枚残酷的勋章,也像一份沉重的契约。

合上铁盒的瞬间,他对着那片冰冷的金属,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在雨夜里做出的承诺:

「等我。」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中的回应,而是刻入骨髓的誓言。他必须找到一条路,通向盛临的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窗外的雨声淅沥,如同倒计时的钟摆,敲打着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