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推掉行程

2025-08-16 2327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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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师手中的眉笔在撒曼迪的眉骨上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半秒钟后,深棕色的粉末像雪花一样簌簌地飘落在她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镜子里的撒曼迪,眼尾仍然泛着淡淡的红色,昨晚首播时不小心打翻的水杯,在她的眼下洇出了一片浅褐色的印记,宛如一颗没有长好的泪痣,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与此同时,化妆间里的电视正不停地循环播放着“撒曼迪 林默”的热搜话题。屏幕上的弹幕如潮水般不断滚动,其中“分手”“炒作”等字眼频繁出现,就像一根根细针,无情地扎在撒曼迪的太阳穴上,让她感到一阵阵地刺痛。

就在这时,助理抱着一本台本轻轻地走了进来,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嗡嗡叫一样:“曼迪姐,台里刚刚发消息过来,下午临时加了一场专访。”

撒曼迪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助理手中的台本上。台本的封面印着《向往的生活》的 LOGO,而右下角用红笔特别标注着“重点:谈创作伙伴”这几个字。然而,那行字显然被人用指甲狠狠地划过,以至于表面的纸张都己经起皱,露出了底下的白色茬口。

撒曼迪突然抬手按住眉骨,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要将那处的皮肤灼伤。她紧闭双眼,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推了。" 这三个字从她的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铁锈味。

站在一旁的化妆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手中的眉笔像失去控制一般,"当啷"一声掉落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眼影盘里的碎光在镜子中瞬间炸开,如同昨晚篝火中溅起的火星,西散飞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经纪人如同旋风一般冲进了化妆间。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合同副本,由于太过用力,纸张在她的手中微微颤抖着,就像风中的叶子一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经纪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她将手机猛地怼到撒曼迪面前,屏幕上的数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是违约金的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令人咋舌的零,仿佛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是你半年的收入!" 经纪人的声音越发高亢,她的眼睛瞪得,死死地盯着撒曼迪,"还有台里的关系,以后你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我知道。”撒曼迪打断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购票软件的界面跳出来,最早一班飞C市的航班还有西十分钟起飞,经济舱只剩最后一张票。她点下“确认支付”时,指甲因为用力泛出青白——那是林默教她的,紧张时攥紧拳头,指尖的痛感能让人清醒。

“你疯了?”经纪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为了个躲起来的男人,你要毁了自己的事业?”

镜子里的人慢慢抬起头,眼底的红像浸了血的棉絮。“他不是躲起来的男人。”撒曼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是林默。”是那个在她唱破音时默默重录二十遍的林默,是那个把她随口哼的调子写成《牵丝戏》的林默,是那个说“你的声音值得被全世界听见”的林默。

换衣间的挂钩上还挂着昨晚的工装裤,膝盖的桃花补丁沾着草屑。撒曼迪摸出藏在口袋里的U盘,银灰色的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边角的缺口蹭过指尖——那是去年她抢他的草莓蛋糕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的。当时他气得三天没理她,却在U盘里存了首新歌,名字叫《小馋猫》。

她没换衣服,抓起行李箱就往外跑。草莓红的舞台裙扫过走廊的地毯,亮片粘在绒面上,像撒了把碎星星。助理在后面追着喊“你的药”,药盒砸在电梯门上弹回来,滚到她脚边——林默的字迹透过透明胶带渗出来:“胃药饭前吃,布洛芬别超过两颗。”

机场安检口的警报器突然响了,工作人员指着她的项链:“请摘下来。”那是条银色的链子,吊坠是缩小版的游戏刺客令牌,背面刻着个“默”字。撒曼迪解了三次才解开,指尖的颤抖让金属扣在掌心硌出红印——这是她去年生日,林默用游戏里的金币兑换的周边,他说“戴着这个,打副本就不会掉血”。

候机厅的大屏幕在放她的《干物女》MV,画面里的她穿着宅女睡衣,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弹幕刷着“爷青回”,可只有撒曼迪知道,沙发上的草莓靠垫是林默缝的,茶几上的薯片是他买的,连窗外的云都是他说“像血包”的那朵。

“女士,您的航班开始登机了。”地勤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撒曼迪抓起背包,却在登机口停住脚步——手机里弹出老K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林默家楼下围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着单元门,像群饥饿的狼。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干物女》刚火时,也有记者堵在录音棚门口。林默把她推进厕所,自己顶着镜头往外冲,回来时胳膊上划了道口子,却举着两串糖葫芦笑:“你看,他们没认出我。”

飞机起飞时,撒曼迪把脸贴在舷窗上。云层在机翼下翻涌,像游戏里的迷雾森林。她打开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敲打:“林默,我知道你怕。但这次换我来当刺客,你乖乖当我的奶妈,好不好?”发送键旁边的小圆圈转了又转,最后变成个红色的感叹号——他还是没开机。

空姐送来温水,看见她对着黑屏的手机发呆,轻声说:“云层上面总有太阳。”撒曼迪突然笑了,眼眶却湿了——林默写在《无人救赎》里的歌词,被陌生人口中说出来,竟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吉他,调弦时指尖划过第三根弦——和昨晚断掉的那根一样,都是G弦。林默说过,G弦最温柔,也最容易断,就像太在乎的东西,总怕碰碎。可他不知道,温柔的东西往往最坚韧,就像此刻她奔向他的决心,像他们一起走过的十年,像藏在旋律里的,从来没说出口的喜欢。

飞机穿过云层的瞬间,阳光猛地涌进来,在手机屏幕上投下片光斑。撒曼迪看着照片里的草莓盆栽,突然在心里说:等我,马上就能摘到你的小草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