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物女》的尾音还缠在篝火的火星上,撒曼迪的指尖刚离开琴弦,吉他第三根弦突然“嘣”地断了。银亮的弦像条受惊的小蛇,弹起半寸高,带着尾音的震颤落在她手背上,留下道细红的印子——像给刚才那句“宅在家里最舒服”,盖了个慌张的戳。
“哟,这琴弦是听得太入迷,自己先绷不住了?”何老师笑着放下吉他,弯腰捡起那根断弦。月光刚好从云里钻出来,照在他指尖的银丝上,像给弦上的松香镀了层霜。“看来这歌的魔力不小,连琴弦都想抢镜。”
撒曼迪捏着断弦的末端,指腹反复着磨损的琴轴——这把吉他陪了她三年,从《干物女》的第一次试唱到《想做普通的你》的终录,琴颈上刻着的小记号层层叠叠:有她标错的和弦位置,有林默帮她改的节奏型,最底下那道浅痕,是去年在音乐盛典后台,被记者追问“莫林是谁”时,她攥紧琴颈留下的。此刻断弦的尾端勾着根细木刺,扎进掌心她却没觉疼,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像刚才被火星惊飞的麻雀。
弹幕在屏幕上织成张密网:“琴弦断了?这是有什么预兆吗?”“曼迪的表情有点僵啊,是不是被吓到了?”“《干物女》都唱了无数遍了,怎么会突然断弦?”林默的手机镜头里,她正低头用牙齿咬断弦头,侧脸的线条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他编曲时没调好的均衡器。他伸手想按暂停键,指尖却撞在《北平昙花局》的谱子上——那页夹着她去年落下的草莓干,此刻被风吹得轻轻颤,像片不安分的心跳。
帐篷外传来其他嘉宾的笑闹声,有人举着刚烤好的玉米跑过,玉米须蹭到帐篷布上,留下道浅黄的印子。撒曼迪把断弦缠在琴颈上,打了个笨拙的结,像给吉他系了条银色的围巾。“可能是太久没换弦了,”她对着镜头扯出个笑,眼角的余光却扫到经纪人站在暗处,正朝她比“稳住”的手势,“这把琴跟着我跑了好多地方,有点累了吧。”
“可不是嘛,”何老师往火堆里添了块松塔,火星“噼啪”炸开,带着股松脂的清香,“这三年你跑了多少场巡演,它就陪你唱了多少遍《干物女》。说起来也奇了,”他突然转向撒曼迪,琴箱往她这边倾了倾,“你这三年唱火的歌,从《干物女》到《想做普通的你》,再到上个月刚发的《哇哦,是我》,词曲作者栏清一色都是‘林默’。”
撒曼迪正往火堆里扔的松果顿在半空,影子在帐篷上投出个僵硬的剪影。她想起林默给她写的安全指南第7条:“被问林默就说‘是位低调的创作朋友’,别加任何形容词。”可此刻喉咙像被松脂粘住了,那些练过无数遍的话卡在舌尖,变成团发不出声的热气。
“这位林默老师也太神秘了,”何老师的指尖在琴箱上轻轻敲着,节奏刚好是《恋我癖》的鼓点,“业内传了好几种版本,有人说他是隐居山林的老音乐人,有人猜是海外归来的天才少年,还有人说……”他故意顿了顿,火光在他眼底跳了跳,“是你藏在身后的专属创作人。”
弹幕瞬间掀起浪:“!!!何老师敢说啊!”“终于有人问了!我等这个问题等三年了!”“林默到底是谁?真的是曼迪男朋友吗?”“快看曼迪的手,在发抖!”林默的指尖划过屏幕,停在她攥紧琴颈的手上——那里有块淡褐色的茧,是常年练琴磨出来的,此刻被火光染成红棕色,像块被反复揉搓的草莓糖纸。
他低头看了眼桌角的日历,红笔圈着的今天,旁边写着“曼曼录《向往的生活》第三天”。下面压着张她昨晚发的自拍,背景是农家院的星空,配文“这里的星星比录音棚的调音台亮”,后面跟着个举着吉他的小馒头表情。当时他回了句“注意安全”,现在才后知后觉,那句没说出口的“别提到我”,才是最该说的话。
“其实……”撒曼迪的喉结动了动,松果从指尖滚进火堆,“他就是……”她想说“位很有才华的朋友”,可脑子里突然窜出林默在录音棚的样子——他给《霜雪千年》加和声时,耳尖红得像颗草莓;他把《无人救赎》的谱子递给她时,指尖在“深渊有光”那句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他在《想做普通的你》的结尾,偷偷加了段《荣耀战场》的登录音乐,说“这样就算你在舞台上,也像我们在打游戏”。
这些画面像失控的采样,在她脑海里乱成一团。她下意识地摸向背包外侧的口袋,银灰色的U盘硌着掌心,那里存着《牵丝戏》的剧本草稿,第23页明晃晃地写着“男主叫林默,女主叫曼曼”。这个动作被镜头捕捉到,弹幕里立刻有人刷:“她摸背包干嘛?里面有林默的线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藏在包里?”
“你们合作这么久,肯定有很多故事吧?”何老师的声音像块温吞的玉,轻轻撞开她的防线,“比如写《干物女》的时候,是不是真有个‘宅在家里打游戏’的原型?写《桃花庵》的时候,是不是真去看过桃花?”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窜起来,照亮撒曼迪耳后那片突然发烫的皮肤,“这位林默老师,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这句话像根冰锥,猝不及防地戳破了她所有的伪装。撒曼迪突然想起三年前,《干物女》刚火的时候,有记者堵在录音棚门口,举着话筒问“林默是不是你男朋友”,当时她手里的草莓牛奶都吓洒了,是老K抢过话筒说“是重要的音乐伙伴”才圆过去。可此刻没有老K,没有录音棚的隔音门,只有无数双眼睛透过镜头盯着她,像盯着个即将被拆开的礼物。
她的指尖在断弦上越攥越紧,木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琴身上,像颗被碾碎的草莓。“他……”她张了张嘴,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琴弦,“他就是……”脑子里的安全指南变成团乱码,只剩下林默的脸——他说“刺客的剑要藏在披风里”时,眼神认真得像在说情话;他把草莓牛奶塞进她手里时,指尖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是位……”撒曼迪深吸口气,试图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可话出口却变成,“很温柔的人。”
话音刚落,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安全指南第12条写着:“禁止用任何情绪化形容词描述林默,包括‘温柔’‘厉害’‘有趣’。”果然,弹幕瞬间炸开:“温柔?!这绝对是私人关系!”“普通合作伙伴会说‘温柔’吗?”“我赌五毛,林默是她男朋友!”
何老师的眼睛亮了亮,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温柔?那一定很会照顾人吧?”他的指尖弹出《春色难哄》的前奏,温柔的旋律混着火堆的噼啪声,“难怪你唱‘桃花落在你发梢,我不敢动’的时候,总带着点不一样的感觉,原来是有原型啊。”
撒曼迪的脸颊烫得像贴在火堆上,她想反驳,想把话题岔开,可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她下意识地看向镜头,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林默——他此刻是不是正皱着眉,是不是又在笔记本上记“首播翻车案例第38条”,是不是……在生她的气。
帐篷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桃花瓣从她耳后掉下来,落在琴箱上。她伸手去捡,指尖却碰翻了旁边的水杯,水“哗啦”泼在吉他上,顺着琴颈流进音孔,像场狼狈的哭泣。
“呀!”撒曼迪慌忙去擦,可水己经浸透了琴身,那些刻在琴颈上的小记号被洇得模糊不清,像被泪水洗过的回忆。她的影子在帐篷上抖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里还攥着那根断弦,银亮的线在火光里闪着,像条没藏好的尾巴。
林默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停在她慌乱的脸上。桌角的《想做普通的你》谱子被风吹得翻页,刚好停在“躲在屏幕后”那句,撒曼迪用荧光笔标着“这里要唱得轻一点,像怕被听见”。此刻他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旋律里的心事,好像要被这场篝火,烧得无所遁形了。
何老师递过纸巾的手在镜头里晃了晃,撒曼迪接过时,指尖的血珠蹭在纸巾上,像朵小小的桃花。“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担忧,“吉他没坏吧?”
撒曼迪摇摇头,把脸埋在纸巾里,不敢看镜头。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从琴弦断掉的那一刻起,就己经不一样了。就像火堆里那根被水浇灭的木柴,冒着白烟,再也藏不住那些烧得通红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