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林默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撒曼迪的消息跳出来，带着个海浪的表情：“下楼，带你去看会逃跑的星星。”他扒开窗帘一角，看见楼下停着辆奶白色的小车，车窗摇下来，撒曼迪举着杯热可可朝他晃了晃，发梢沾着点海雾的潮气。
穿外套时，林默的指尖在衣柜里顿了顿。最终还是选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帽子里藏着根抽绳——是撒曼迪去年给他缝的，当时她说“海风大，拉紧点就不会吹乱头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硌了下，掏出来才发现是昨晚没吃完的草莓软糖，糖纸被体温焐得发黏，印着的小馒头图案有点模糊，像被揉过的沙滩。
“你居然没戴口罩。”撒曼迪歪着头打量他，热可可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海盐味飘过来。林默摸了摸下巴，指尖碰到刚冒头的胡茬：“你说海边人少。”她突然伸手把他的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抽绳拉得只剩双眼睛露在外面：“以防万一，要是被认出来，就说你是我的保镖。”指尖划过他耳尖时，带着点故意的痒意。
车子开出市区时，晨雾刚好散了。撒曼迪打开车窗，海风涌进来，卷着她的发梢扫过林默的手背。“其实是张导给的度假券，”她突然坦白，方向盘打了个弯，路边的芦苇丛晃成片金黄色，“他说‘莫林老师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带曼迪去吹吹海风吧’。”林默望着窗外掠过的渔船，突然想起《想见你》剧本里的台词：“海风会把秘密吹到该去的地方。”
沙滩的沙粒很细，踩上去像踩着被晒暖的棉花。撒曼迪脱了鞋拎在手里，赤脚踩在水线上，浪花漫过脚踝时，她突然回头朝林默伸手：“来嘛，海水不冷。”她的指甲涂着新换的“海浪蓝”，是今早特意挑的，当时她说“要和大海撞色”。林默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把掌心放进她的手心里，潮乎乎的暖意瞬间漫上来，像握着块被海水泡暖的鹅卵石。
海浪退下去时，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撒曼迪的脚印小而浅，林默的脚印深而大，偶尔有重叠的地方，像两瓣拼在一起的贝壳。“你看，”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浪花冲上来的贝壳，“这个像不像你给我改的谱子边缘？”奶白色的贝壳边缘确实有圈波浪纹，像他总在乐句结尾画的弧线。林默弯腰捡起来，发现内侧沾着点细小的沙粒，像撒在旋律里的彩蛋。
远处的礁石上站着只海鸥，扑棱着翅膀掠过海面。撒曼迪突然拽着他往礁石跑，裙摆扫过沙滩，带起串细碎的沙粒。“快，”她指着礁石背面的小水洼，里面泊着只透明的水母，“像不像《牵丝戏》里的水袖？”林默蹲下来时，裤脚沾了点海水，凉丝丝的，却没觉得冷。水母轻轻颤动的伞盖，确实像戏服展开的广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虹光。
“其实我昨晚改了《下一个三年》的结尾。”撒曼迪突然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点散，“加了段海鸥的叫声，是用你录音笔里的素材。”林默想起上周她偷偷录的海浪声，当时她举着录音笔跑在沙滩上，喊着“默默快听，大海在唱歌”，电流声里混着她的笑声，像颗被阳光晒化的糖。此刻海浪拍打着礁石，节奏竟和那段录音完美重合，像场跨越时空的合唱。
正午的阳光晒得沙滩发烫。撒曼迪从包里掏出块草莓三明治，包装纸是《荣耀战场》的刺客图案，是她今早特意用烤箱烤的。“你看这个边，”她举着咬了口的三明治，面包的焦边弯成个弧度，“像不像你虚拟形象的嘴角？”林默咬下去时，草莓酱沾在唇角，甜得有点发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远处有小孩在放风筝，风筝的尾巴是水绿色的，像条长长的广袖，在蓝天下飘得很远。
“其实王姐给我发了虚拟形象的设计稿。”林默突然说，指尖捏着半块三明治，面包屑落在沙滩上，被蚂蚁搬走了，“她说可以加个可拆卸的面罩，想露脸的时候就摘下来。”撒曼迪的眼睛亮了亮，突然凑过来舔掉他唇角的草莓酱：“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摘？”她的呼吸带着点草莓的甜，吹得他耳廓发烫，像被正午的阳光晒着。
海浪又漫了上来，这次漫过了他们的脚踝。撒曼迪拽着林默往后退，脚印被海水冲得模糊，又在新的地方踩出更深的印记。“你看，”她指着被浪冲散的脚印，“不管藏得多好，总会留下痕迹的。”林默望着她被海水打湿的发梢，突然想起粉丝扒的那些“证据”——咖啡渍、游戏账号、歌词里的小彩蛋，原来都像这些脚印，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返程时，夕阳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撒曼迪靠在副驾驶座上打盹，发梢的海盐粒在阳光下闪着光。林默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K发来的虚拟形象终稿：戴耳机的卡通小人站在海边，面罩滑到下巴，露出的嘴角弯成个浅浅的弧度，和他此刻望着撒曼迪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点开保存时，发现备注栏里被撒曼迪填了行字：“下一站，舞台边的空位。”
车子驶进市区时，路灯刚好亮了。撒曼迪揉着眼睛醒来，发现林默的手正搭在她的手背上，像在沙滩上牵着手那样。“刚才梦到我们在礁石上唱歌，”她迷迷糊糊地说，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波浪，“你没戴面罩，好多海鸥在旁边听。”林默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指腹，那里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沙粒，像颗小小的星星。
停车时，撒曼迪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明天去录音棚，”她的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我想录《下一个三年》的海鸥版，你……能不能坐在录音室里听？”林默望着她发间的蓝砂石手链，突然想起海边的贝壳、水母和脚印，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车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点晚樱的香气，像在预告某个即将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