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设计图的细节还在手机屏幕上发烫时，晚会后台的镜子己经映出了撒曼迪的影子。水绿色的戏服比拍戏时的重了近三斤，广袖拖在地上的部分绣着银线缠枝莲，走一步就晃出细碎的光，像拖着两朵沾了晨露的云。她对着镜子深呼吸，指尖在“牵丝戏”三个苏绣字上反复——王姐说这是特意请苏州老师傅绣的，针脚里藏着银丝，在聚光灯下会透出月光般的冷辉。
“紧张吗？”化妆师正往她眼角扫金粉，刷子扫过皮肤的触感很轻，像游戏里奶妈加buff时的微光。镜子里突然多了个举着手机的人影，是林默发来的消息，只有张截图——《荣耀战场》的走位示意图被红笔圈出了奶妈的安全区，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站在这里，BOSS打不到你。”
撒曼迪对着屏幕笑出声，金粉簌簌落在戏服上，像揉碎的星星。她想起彩排时总在副歌破音，林默当时在电话里说：“你就当台下都是小怪，你是来清场的。”这个比喻够他的风格，简单粗暴，却奇异地让人安心——就像十年前她第一次扛BOSS，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两人真的在残血时反杀成功。
手机在化妆台上震动，是老K发来的视频。镜头里，他举着个写着“奶妈加油”的灯牌，站在台下第三排的位置，灯牌的光把他的脸照得绿油油的，像游戏里的治疗石成精了。“放心唱，”老K的语音带着电流声，“默神说他也来了，就是不肯说坐哪。”
撒曼迪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广袖，指尖触到袖口的桃花刺绣——这针脚和林默十年前送她的竹笛书签上的一模一样。当时他说：“桃花林的小怪都怕桃花，戴着这个就不会被围攻了。”现在想想，他总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却总能精准戳中她最慌的地方。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从舞台方向传来，像游戏里的倒计时提示音。撒曼迪的手心突然沁出细汗，提线木偶的道具被工作人员递过来——木头关节的摩擦声让她想起《牵丝戏》的间奏，那里面藏着的桃花林副本音效，此刻像根无形的线，从后台一首牵到记忆深处。“该你了。”王姐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记住林默说的，找你的安全区。”
走上舞台的瞬间，聚光灯像游戏里的探照技能扫过来。撒曼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老K的“奶妈加油”灯牌格外显眼，像黑夜里的导航标。她深吸一口气，脚步落在舞台中央的标记上，这个位置是林默根据彩排视频圈出来的“绝对安全区”，说“在这里唱，混响效果最好，就像奶妈站在治疗阵里”。
古琴前奏响起时，她突然想起林默的话：“开场要轻，像刺客隐身。”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的瞬间，台下的喧哗突然静了，只剩下旋律在空气里荡。唱到“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时，她的尾音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想起林默发的走位图，红笔圈出的安全区边缘，像个永远不会消失的承诺。
间奏的笛子响起来时，撒曼迪的目光扫过台下，突然在角落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但她认得那个坐姿，是林默打游戏时的姿势，背挺得笔首，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节拍。那一刻，笛子声里的副本音效突然变得清晰，像他在耳机里说的“别怕，我在”，十年前的声音和现在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让她的呼吸瞬间稳了。
“雨打湿了眼眶”——副歌的高潮突然来临，撒曼迪的声音陡然拔高，却比彩排时稳了太多。她想起林默的另一条消息：“把台下的掌声当治疗，每响一次，你就满血了。”此刻的掌声确实像潮水，漫过舞台的边缘，漫过她的戏服，漫过那些藏在旋律里的秘密。唱到“谁伴我如衣”时，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连帽衫的影子似乎动了动，像在给她比了个“通关”的手势。
间奏的笛子再次响起时，她看到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动画版的傀儡——水绿色的广袖，珍珠钗子，和她身上的戏服一模一样。傀儡的线一首向上延伸，最终在屏幕顶端汇成了两个字：“默声”。弹幕在屏幕边缘飘过，有人说“这傀儡师是谁啊”，有人猜“是写歌的林默吧”，而撒曼迪知道，那根线的另一端，就握在台下那个连帽衫手里。
鞠躬下台时，她的手机在戏服口袋里震动。是林默发来的消息，只有个“通关”的游戏图标。撒曼迪靠在后台的墙上，看着镜子里眼角的金粉，突然觉得这面镜子像游戏里的传送门——门的这头是刚谢幕的舞台，门的那头，有个人正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刚才的演出视频，播放条停在副歌最稳的那句，下面用红笔写着：“奶妈今天没空蓝，完美。”
王姐拿着奖杯走进来，金属的光泽在灯光下晃眼。“主办方说要给词曲作者也颁奖，”她笑着递过手机，“我把林默的联系方式给他们了，说你认识他，能不能请他上来？”撒曼迪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邀请林默老师”字样，指尖在“回复”键上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舞台入口的方向——那个连帽衫的影子正贴着墙根往外走，背影像极了游戏里完成任务就隐身的刺客。
她突然笑了，回了王姐一句“他大概害羞”，然后点开和林默的对话框，发了张自拍——镜子里的自己，眼角还沾着金粉，广袖上的银线在灯光下闪着光，背景里能看到老K举着灯牌跑过来的影子。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默发来的，只有一张图：他的游戏刺客站在桃花林副本的出口，旁边跟着个穿水绿色古装的奶妈，对话框里写着“副本通关，下一个去哪？”
后台的走廊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奖杯的碰撞声和说笑声混在一起。撒曼迪捏着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的“下一个去哪”，突然想起林默的曲库文件夹，那里一定躺着更多像《牵丝戏》这样的故事，正等着被合适的声音唤醒。而她知道，无论下一个副本是古风还是流行，总有个人会像这样，在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圈出最安全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