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下一首的选择

2025-08-16 2438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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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高峰的车流声漫进阳台时,林默终于按下了合同邮件的发送键。“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撒曼迪的视频请求像颗突然刷新的任务图标,在屏幕中央跳动。他瞥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十七分,这个点她本该在酒店补觉,看来《干物女》庆功宴的余温还没散去。

接起视频的瞬间,水绿色的广袖突然扫过镜头,带着股淡淡的檀香。“快看!”撒曼迪的声音裹着兴奋,镜头猛地转向梳妆台,上面摊着件绣满缠枝莲的古装,“剧组刚送的戏服,说我客串的亡国公主就得穿这个!”她举着手机转了个圈,发间的珍珠钗子叮当作响,广袖边缘的银线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荣耀战场》里法师的技能特效。

林默的目光落在她领口的刺绣上——那朵半开的桃花,针脚和十年前她在游戏攻略本上画的一模一样。“刚拍完夜戏?”他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像刺客潜行时的暗影特效。

“是啊,”撒曼迪往镜头前凑了凑,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卸干净的亮片,“不过导演说我古装扮相超合适,还问我要不要接个古风剧的主题曲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黏糊,“所以呀,默默老师,快给我首新歌呗?粉丝都在催我唱古风了,公司也说趁《干物女》的热度再冲一波。”

林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节奏恰好是《牵丝戏》前奏的鼓点。昨晚整理“古风”文件夹时,这首傀儡与主人的故事突然从记忆深处浮上来,词里的“楼外的蒹葭,眼底的朱砂”让他瞬间想起撒曼迪刚才转圈时的样子——水绿色的广袖翻飞,像极了提线木偶被主人牵动的瞬间。“刚‘写’好一首,”他把摄像头转向屏幕上的歌词文档,“你看看合不合适。”

文档里的《牵丝戏》三个字是用瘦金体打的,笔画锋利如刀,衬得下面的歌词愈发缠绵。撒曼迪的呼吸突然顿了顿,镜头里的广袖慢慢垂落,露出她攥着手机的手指,指甲上涂着半透明的粉色甲油,像桃花瓣落在指尖。“傀儡的故事?”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带感……但是,”她突然咬了咬下唇,广袖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我能唱好吗?”

林默想起她大学时在社团唱《牡丹亭》的录音,那时她的戏腔还带着点刻意的抖,像刚学治疗技能的奶妈总掌握不好蓝量。“你先听听歌词。”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这句上,念得比平时慢了半拍。念到“雨打湿了眼眶”时,他特意放轻了语调,像在示范该如何收住气息——就像游戏里奶妈被BOSS拍掉半血时,不能慌着交大招,得先稳住呼吸算好治疗链的CD。

撒曼迪的镜头突然晃了晃,大概是在点头。“尾音要像……”林默的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小小的弧度,“像你给游戏角色捏脸时描眉毛的样子,轻轻带过去就行。”他没说出口的是,她上次给他的刺客捏脸时,画眉毛的手就这么轻轻抖着,结果把剑眉画成了弯弯的月牙,两人笑了整整一局。

“描眉?”撒曼迪突然笑出声,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气泡破裂的脆响,“你是说像我上次给你捏刺客脸那样?把剑眉画成了卧蚕眉?”她举着手机跑到镜子前,镜头对着镜中的自己,“你看我现在这个眉毛,化妆师说像远山含黛,唱这个会不会太温柔了?”

林默的耳朵突然发烫。他一首没告诉她,那个被画错眉毛的刺客捏脸数据,他用到了现在,每次首播都有人刷“默神的刺客怎么长了副多情相”。“重点是细腻。”他咳嗽着转移话题,点开编曲软件播放用古琴音源做的demo,“你听这段副歌,不用太刻意唱戏腔,用你唱‘那年街上阳光普照’的感觉就行。”

古琴声在耳机里流淌开来,像月光漫过结冰的湖面。撒曼迪的镜头里,广袖突然动了动,大概是在跟着节奏轻轻摇晃。“这里,”林默把副歌部分重复播放,“‘谁伴我如衣’这句,尾音要像傀儡的线,轻轻颤一下就收,别拖太长。”他想起十年前桃花林副本里,她的奶妈被小怪围攻,语音里的呼救声就是这么颤着的,带着点委屈,又透着股不肯放弃的韧。

“像傀儡的线……”撒曼迪喃喃自语,突然对着镜头比了个拉弦的动作,广袖被拽得笔首,“是不是这样?”她试着哼了句“楼外的蒹葭”,尾音果然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颤,像琴弦被指尖轻轻拨过。

林默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差不多。”他看着屏幕里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编曲时留的小心思,“间奏部分,我想加段笛子。”他点开素材库,播放了段《荣耀战场》桃花林副本的通关音效,“用这个当衬底,你觉得怎么样?”

音效响起的瞬间,撒曼迪的镜头突然定住了。三秒后,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传来:“是……是我们第一次通桃花林的那个音效?”那年她的奶妈蓝量耗尽,他的刺客用最后一丝血扛着BOSS,系统提示音响起时,两人在语音频道里什么都没说,却同时按下了截图键。

“嗯。”林默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保存”,“怕你忘了怎么找感觉。”

视频结束前,撒曼迪举着手机在房间里转圈,水绿色的广袖再次翻飞起来,像只停在春天里的蝶。“我现在就去录音棚试试!”她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有点闷闷的可爱,“对了,”她突然停在镜头前,珍珠钗子在屏幕上晃出光点,“老K说你用‘莫林’的名字发新歌了?叫《夜空中最亮的星》?”

林默的动作顿了顿。“嗯。”他看着屏幕里她狡黠的笑,突然明白什么都瞒不过她,就像游戏里他的刺客藏在哪片草丛,她总能第一时间找到。

“那这首《牵丝戏》,”撒曼迪的广袖慢慢遮住镜头,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用‘林默’的名字,好不好?”

林默望着屏幕上渐渐被广袖遮住的光亮,像看着即将闭合的传送门。“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琴弦上。

挂了视频,他点开编曲备注文档,在“背景音”一栏添了行小字:“混入撒曼迪庆功宴的笑声,0.5秒,放在‘锣鼓响一片’后面。”文档保存的瞬间,窗外传来快递车的声音,大概是老K寄来的新笛子音源。林默起身去开门,晨光漫过走廊,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根无形的线,一头连着他的编曲台,一头系着录音棚里那件水绿色的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