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帘缝隙时，林默的指尖还停留在“古风”文件夹的命名框上。“待定 - 撒曼迪？”后面的问号像根悬着的线，牵扯着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窗外的早班公交车报站声渐远，他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五点零三分，距离和星光唱片约定的回复时间还有七个小时。
老K的消息再次弹起：“对方说翻唱权可以分三年付，还附赠一次编曲合作机会。”附带的合同扫描件里，“授权方”一栏空着，像在等某个名字落定。林默揉着发酸的后颈起身，经过冰箱时看到里面的草莓酸奶，突然想起撒曼迪昨天视频里说的：“庆功宴的草莓蛋糕太甜了，还是你这儿的酸奶对味。”
回到电脑前，他点开“华语经典”文件夹里的“摇滚”子项。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旋律突然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主唱的声线带着点沙哑的倔强，像游戏里残血反杀的战士。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简谱，音符落在屏幕上时，突然意识到这首歌的内核——那种藏在孤独里的呐喊，和他首播时被弹幕追问“为什么不露脸”的窒息感奇妙重合。
“不适合撒曼迪。”他在备忘录里写下这句话，笔尖划破纸面的力度，比标注《干物女》的间奏时重了许多。撒曼迪的声线像春日融雪，而这首歌需要的是寒冬里的冰棱，哪怕同样清澈，质地却截然不同。就像游戏里的奶妈永远学不会刺客的隐身，有些旋律从诞生起就注定属于特定的声线。
手机在这时震动，撒曼迪的视频请求跳了出来。她大概刚结束庆功宴的收尾工作，头发松松地挽着，耳后的碎发沾着点香槟的水汽。“默默，你看我带回什么好东西？”她举着手机转了个圈，镜头扫过茶几上的草莓大福，“王姐说这是粉丝送的，跟你做的味道很像呢。”
林默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红绳上——那是十年前桃花林副本首通时，他用游戏币换的虚拟饰品，后来她找手作娘做了同款实物。“还在忙？”撒曼迪咬着大福笑，“我刚刷到星光唱片的新闻，他们是不是找你买《干物女》的版权啦？”
“嗯。”林默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键盘上的草莓糖纸痕迹，“在想合同的事。”
“对了，”撒曼迪突然凑近镜头，睫毛上的亮片在屏幕上晃出细碎的光，“老K说你好像又写新歌了？叫什么名字呀？能不能先给我透透底？”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夜空中最亮的星》的副歌旋律还在脑海里盘旋，他却突然想起昨晚分类曲库时的念头——有些歌需要藏在不同的名字后面，就像游戏里的小号，用来做那些不适合大号出面的任务。“还没定名。”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可能……会用别的名字发。”
“别的名字？”撒曼迪的眼睛在屏幕里亮起来，像发现了新副本的隐藏入口，“是像游戏里的小号ID吗？比如……‘林默不默’？”
林默的嘴角突然绷紧。他想起自己的游戏小号叫“默声人”，每次撒曼迪的奶妈被围攻，这个刺客小号总会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差不多。”他对着镜头摆弄麦克风的防喷罩，金属网映出他模糊的侧脸，“可能……会把名字倒过来。”
“倒过来？”撒曼迪嚼着大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含混的可爱，“林默倒过来是‘默林’？听起来像个隐居山林的高人哎！”
“是莫林。”林默纠正道，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这两个字的笔顺，“莫忘的莫，森林的林。”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个“莫”字里藏着的小心思——莫让别人知道，莫让她察觉，莫打破现在的平衡。
视频结束后，林默点开邮件客户端，新建的邮件草稿里，收件人栏己经填好了星火唱片A&R总监的邮箱。他把《夜空中最亮的星》的demo和歌词附件拖进去，在发件人姓名栏犹豫了三分钟，最终敲下“莫林”两个字。字体选了最普通的宋体，像他平日里穿的灰色连帽衫，刻意藏起所有锋芒。
发送按钮弹出确认框的瞬间，楼下传来快递车的刹车声。林默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十年前第一次在游戏里按下“举报外挂”按钮时的紧张。他盯着屏幕上“邮件己发送”的提示，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像枚投入湖面的石子，而他正站在岸边，等着看涟漪会荡向何方。
手机在这时响起，陌生的号码带着星火唱片的区号。林默盯着屏幕震动了五秒，接起时的声音比打游戏逆风局时还抖。“请问是莫林老师吗？”对方的声音裹着职业性的热情，像游戏里NPC的标准台词，“我们刚收到您的demo，《夜空中最亮的星》这首歌……简首像道闪电，劈开了我们这个月收歌的疲惫！”
林默捏着手机走到阳台，晨雾还没散尽，江面上的货轮鸣笛声像被裹在棉花里，闷闷地传过来。“只是……随便写的。”他的指尖在栏杆上划出细痕，水泥的粗糙感让他想起游戏里刺客的刀鞘，“你们……觉得还行？”
“何止是还行！”对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们的首席制作人听完，说这首歌的内核太动人了——那种在黑暗里寻找光的感觉，完全是现在年轻人的心声！莫林老师，您方便聊聊创作灵感吗？我们想给这首歌的演唱者做个深度访谈。”
林默的目光掠过楼下早点摊的蒸汽，白茫茫的雾气里，穿校服的学生正举着手机听歌，屏幕上亮着的是《干物女》的封面。“灵感……”他想起地球演唱会的荧光棒海，那些光点在黑暗里此起彼伏，像片移动的星空，“就是觉得……每个人都需要点光，哪怕只是颗星星。”
挂了电话，林默发现手心的汗己经浸湿了手机壳。他点开音乐平台，《干物女》还稳稳地挂在新歌榜第一的位置，评论区里“林默”的名字像片温柔的云，被粉丝们的彩虹屁托着。而此刻，“莫林”这朵新的云，正飘在另一片天空，等着被某个恰好抬头的人看见。
撒曼迪的消息适时弹进来，附带的截图是星火唱片总监的朋友圈，内容写着“挖到宝了！一首能照亮整个夏天的歌”，配图是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这不会是你说的那首歌吧？”她加了个窥屏的表情包，像只蹲在草丛里的猫，“莫林老师，快从实招来！”
林默对着屏幕笑了笑，回了个“保密”的表情包——是他特意存的刺客隐身特效图。他点开“莫林”的专属文件夹，新建的文档里，第一行己经写下了《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歌词。阳光透过晨雾落在字里行间，“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这句被照得格外清晰，像句等待被应验的预言。
老K的消息在这时跳出来：“星光唱片那边催签合同了，你到底卖不卖？”林默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雾气，突然在合同扫描件的“授权方”一栏填下“林默”两个字。至于“莫林”，该让他像游戏里的刺客小号那样，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完成属于他的第一个任务。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七点整，早高峰的车流声漫进阳台。林默的指尖悬在“发送合同”的按钮上，目光却落在“莫林”文件夹里的空白文档上。他知道，这个名字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游戏里的小号总有一天会满级，而他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等待那些藏在旋律里的星光，慢慢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