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阳台护栏时，林默的拳击手套刚擦过晾衣绳。撒曼迪的黑色皮衣还挂在绳上，昨天首播时别在衣襟的草莓别针在风里轻轻晃，像颗悬在半空的小灯笼。他抬手将手套举过头顶，肌肉绷紧的瞬间，余光瞥见皮衣口袋露出半截便签——是昨晚他画的“裂焰草莓”，被她折成了刺客的形状。
十三年的晨练习惯像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五点半的阳台还浸在微凉的空气里，哑铃碰撞地面的闷响里，混着楼下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林默的呼吸节奏始终保持在4秒吸气、6秒呼气，就像他给《裂焰》编的鼓点，精准得能卡进秒表刻度。体脂秤的数字稳定在10%，显示屏的光映着他脚踝上的红绳，是撒曼迪去年给他系的，说“刺客也需要奶妈给的平安符”。
拳套砸在沙袋上的闷响突然顿住。一声清越的鸽哨从晾衣绳顶端落下来，灰鸽子的翅膀扫过草莓盆栽的叶子，带起几颗晶莹的水珠。林默的拳锋悬在半空，看着那团灰色的影子落在瑜伽垫边缘，歪头盯着他的动作，眼珠亮得像《荣耀战场》里的低级宝石。
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漫上来。桃花林副本的晨光也是这样，透过游戏建模的树叶，在他的刺客肩头投下斑驳的光点。撒曼迪的奶妈突然从树后冒出来，指着屏幕角落里的鸽子说：“你看它们多自在，不像我们被副本追着跑。”那时她的麦克风里，能听见咬草莓的脆响，和此刻鸽子啄食草籽的轻响奇妙地重合。
鸽子突然歪了歪头，往他脚边挪了半寸。林默的指尖在拳套带子上松了松，想起昨晚撒曼迪趴在沙发上打盹时说的话：“明天去草莓园，记得穿我给你买的那双新运动鞋。”他转身往厨房走，拖鞋踩过地板的声音很轻，像刺客在副本里的潜行步。
米缸里还剩小半碗糯米，是撒曼迪熬草莓酱时剩下的。林默找了个浅口碟子盛上，又翻出空了的草莓酱玻璃罐，冲了半罐凉白开。往阳台走时，看见鸽子正歪头啄他掉在地上的毛巾，爪子勾着布料的样子，像极了游戏里野怪抢装备的憨态。
“喏。”他把碟子和罐子放在护栏角落，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鸽子扑腾着翅膀往后退了退，又试探着往前跳了跳，尖喙碰在碟子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林默退回瑜伽垫时，发现它的目光始终跟着自己，像个尽职的观察员——三年前在录音棚，撒曼迪也是这样，抱着草莓汁坐在角落，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编曲，说“看你弹琴比看游戏首播有意思”。
平板支撑的姿势保持到第三十分钟时，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林默的余光瞥见鸽子跳上了晾衣绳，正对着他的动作歪头，一只爪子抬起来又放下，像在模仿《荣耀战场》里刺客的“待机动作”。他的腹部肌肉突然绷紧，想起上周撒曼迪拉着他玩新出的健身环游戏，她的奶妈角色总是在他做深蹲时，在旁边跳《干物女》的舞步捣乱。
“还挺聪明。”他对着鸽子低声说，声音被呼吸切割成碎块。鸽子仿佛听懂了，突然扑腾着翅膀飞到沙袋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咕咕”的轻响。林默换了个弓步出拳的姿势，拳套带起的风让晾衣绳上的皮衣晃了晃，草莓别针的反光落在鸽子羽毛上，像给它镀了层糖霜。
晨练结束时，东方的天空己经染成了淡粉色。林默摘下拳套的瞬间，看见鸽子正低头啄罐子里的水，脖子一伸一缩的样子很像撒曼迪喝草莓汁时的模样。他去厨房倒温水的功夫，回来发现碟子空了，玻璃罐里的水也下去了小半，那团灰色的影子正蹲在护栏上梳理羽毛，阳光透过它的翅膀，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撒曼迪的微信电话打进来时，他正拿着抹布擦瑜伽垫上的汗渍。“起这么早？”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音里能听见窗帘拉开的轻响，“我妈刚给我发消息，说老家的草莓熟了，让我们周末回去摘。”林默的目光扫过阳台上的鸽子，它正歪头盯着他的手机，像在听里面的声音。
“阳台来了只鸽子。”他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壳上的草莓图案——是撒曼迪贴的水钻，“给它喂了米，好像赖着不走了。”电话那头传来她的笑声，像被风吹动的草莓叶：“肯定是我派来的探子，看你有没有偷偷偷懒。”林默的耳尖微微发烫，想起十年前她在游戏里养的那只宠物鸽，ID就叫“查岗专用”。
挂了电话转身时，鸽子突然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在阳台上空盘旋了半圈，又落回沙袋顶端。林默的目光落在它刚才站过的地方，发现晾衣绳上的皮衣口袋动了动，半截便签露得更长了——是他画的“裂焰草莓”，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得展开了一角。
他走过去把便签抽出来，指尖触到布料上的余温，突然想起昨晚撒曼迪拽着他手腕说的话：“明天去草莓园，给你的新健身搭子带点新鲜草莓。”晨光爬上便签上的草莓炸弹，颜料被晒得微微发烫，像颗真正的火种。
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哨声时，鸽子突然又“咕咕”叫了两声。林默回头看见它正盯着冰箱的方向，那里放着撒曼迪昨天买的草莓，红得发亮。他弯腰从果盘里捡了颗最熟的，轻轻放在空碟子里，看着鸽子犹豫着跳过来，尖喙碰在草莓上，溅出一点鲜红的汁水，像游戏里采集道具时的特效。
八点的阳光己经有些烫人，林默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看见鸽子还蹲在护栏上。他的新运动鞋是撒曼迪挑的，白色鞋面上绣着小小的草莓图案，鞋带被她系成了蝴蝶结。关阳台门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回头看见那团灰色的影子跟着飞了出来，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圈，往小区花园的方向去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笑着打招呼：“林先生今天没戴口罩啊？”林默的指尖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糖，是撒曼迪塞给他的，糖纸印着“摇滚奶妈专用补给”。“嗯，”他的声音比平时自然了些，“今天天气好。”阳光落在他的鞋面上，草莓图案亮得像刚解锁的成就。
走到公交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撒曼迪发来张照片，是她在排练室拍的，吉他谱上放着颗草莓，旁边写着“给你的健身搭子留的”。林默抬头望向天空，恰好看见一只灰鸽子从云层里钻出来，往他这边的方向飞了过来，翅膀上沾着点阳光的金粉，像给下一段旅程，捎来了甜丝丝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