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工作台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苏醒醒正趴在“哭泣小丑”面前，用0.1毫米的勾线笔勾勒眼眶处的金属闪粉。陆野坐在对面，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电子烟，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那里沾了点红色漆料，像一颗不对称的美人痣。
“喂，”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工作室的安静，“你这勾线笔该换了，笔尖都分叉了，画出来的闪粉跟蜘蛛网似的。”
苏醒醒手一抖，笔尖在小丑脸颊上划出一道歪扭的银线。“都怪你！”她嗔怪地抬头，却撞进陆野含笑的眼眸里，瞬间红了耳根，“好好的看什么笔……”
“看你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陆野挑眉，把一支崭新的狼毫勾线笔推过去，“试试这个，日本进口的，比你那破笔强百倍。”
苏醒醒看着那支笔，又看看陆野，心里泛起一丝异样。自从黑市丢钱包后，他来工作室时总会“顺手”带些工具或材料，嘴上说是“看不惯她用垃圾工具毁了他的娃”，但那支笔的价格，足够她买十支旧笔。
“谢……谢谢。”她接过笔，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触感微凉，却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砰”地推开，林美眉抱着一堆奶茶和零食闯了进来：“醒醒！我来探班……咦？陆野也在？”
苏醒醒和陆野同时回头，一个手忙脚乱地收起勾线笔，一个迅速戴上口罩，却还是被林美眉捕捉到了两人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以及桌上那支明显不属于苏醒醒的进口勾线笔。
“哟哟哟，”林美眉放下东西，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两位‘二人世界’了？”
“美眉你别瞎说！”苏醒醒猛地站起来，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就是来……来监工的！”
“监工需要靠这么近吗？”林美眉不依不饶，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刚才在门口，可看见某人给某人递笔了啊~ 还挺贴心？”
陆野皱着眉，刚想开口反驳，却见苏醒醒为了证明“清白”，慌忙去拿桌上的胶水，想演示修复过程，结果手一滑——
“啪嗒！”
胶水盖飞了出去，瓶口正好对着林美眉的头发，挤出一大坨透明胶体，精准地粘在她新做的波浪卷上。
“啊——！”林美眉发出一声尖叫，“苏醒醒！你谋杀啊！”
苏醒醒吓得脸色煞白，手里的胶水瓶“哐当”掉在地上，滚到陆野脚边。“对……对不起美眉！我不是故意的！”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擦，却被林美眉一把拍开。
“别碰我！你这手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林美眉看着自己头发上那块亮晶晶的胶水，欲哭无泪，“这可是我花大价钱做的造型啊！”
陆野蹲下身，捡起胶水瓶，看了看标签：“速干强力胶，确实难搞。”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今晚得剃光头了，林小姐。”
“都怪你！”林美眉突然把矛头指向陆野，“要不是你在这儿碍眼，醒醒能紧张成这样吗？肯定是你俩关系不正常，影响我家醒醒发挥了！”
苏醒醒：“……”
陆野：“……”
“我跟他真的没关系！”苏醒醒急得快要哭出来，试图用纸巾擦掉林美眉头发上的胶水，结果越擦越粘，把几缕头发都缠在了一起。
“没关系？”林美眉指着桌上的进口勾线笔，又指着陆野脚边的星巴克杯子（上面印着苏醒醒的名字），“那这笔哪来的？这奶茶谁买的？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俩刚才眉来眼去的！”
“眉来眼去”西个字让苏醒醒彻底破防，她手一抖，又碰倒了旁边的洗笔水，蓝色的液体溅了陆野一裤腿。
“够了！”陆野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洗笔水的“攻击”，“不就是头发上沾了点胶水吗？用卸甲油就能擦掉。”
陆野走到工具架前，翻出一瓶丙酮卸甲油，扔给林美眉：“自己慢慢擦，别冤枉好人。”
林美眉接过卸甲油，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用这个？”
“久病成医。”陆野耸耸肩，没解释自己早年改娃时，也曾被胶水粘过满手满脚。他转身看向还在发愣的苏醒醒，递过一张纸巾：“擦擦手，别再把自己粘住了。”
苏醒醒接过纸巾，手指冰凉，小声道：“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习惯了。”陆野语气平淡，却在她低头擦手时，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两秒。刚才她脸红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有点……可爱。
林美眉一边用卸甲油小心翼翼地溶解头发上的胶水，一边偷瞄两人。她发现陆野看苏醒醒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点嫌弃，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就像……就像她家那只高冷的布偶猫，偷偷盯着毛线球时的样子。
“我说你们俩啊，”林美眉突然放下卸甲油，表情严肃，“要真有事就赶紧说，别藏着掖着，我这当闺蜜的，还能不同意咋地？”
“美眉！”苏醒醒急得跺脚，“我跟他真的只是客户和修复师的关系！”
“客户会亲自来监工？客户会送进口勾线笔？客户会记得你爱喝芋泥波波？”林美眉一连串的反问，问得苏醒醒哑口无言。
陆野看着苏醒醒窘迫的样子，突然觉得逗她比看首播弹幕还有意思。他故意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听见没？你闺蜜都看出来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醒醒像被电到一样跳开，后脑勺“咚”地撞在工具架上，几支画笔掉下来，正好砸在陆野头上。
“嘶——”陆野揉着额头，“你这是谋杀客户吗？”
“对……对不起！”苏醒醒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揉，却又在触碰到他头发的瞬间缩回手。
林美眉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突然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不过陆野啊，”她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醒醒这孩子性子首，手又笨，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就别老来晃悠，省得她误会。”
陆野看着林美眉，又看看旁边低着头、手指绞着围裙的苏醒醒，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没意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最终，在陆野的“指导”和林美眉的“哀嚎”中，那坨胶水总算被成功清除，只是林美眉的几缕头发也跟着一起被剪掉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秃斑。
“苏醒醒！你欠我一个新发型！”林美眉临走前，还在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我请你去最好的沙龙！”苏醒醒愧疚地说。
陆野靠在门边，看着林美眉气鼓鼓地离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工作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和苏醒醒。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苏醒醒小声说，不敢看他。
“谢我什么？”陆野挑眉，“谢我看你把你闺蜜的头发粘成鸟窝？”
苏醒醒的脸又红了：“谢你……帮我解围。还有……卸甲油。”
陆野没说话，只是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哭泣小丑”，看着它右眼处己经修复得差不多的“血泪”。阳光落在玩偶的脸上，让那道红色显得格外温柔。
“修复得还行。”他突然说，“比我想象中快。”
“真的吗？”苏醒醒眼睛一亮，忘记了刚才的尴尬，“那是不是过几天就能完工了？”
“嗯。”陆野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完工之后……”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苏醒醒好奇地看着他：“完工之后怎么了？”
陆野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电子烟，在指尖转了转：“没什么。”
就在这时，苏醒醒的手机响了，是林美眉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句话：“我刚才走的时候，看见陆野看你的眼神，跟我家狗看骨头似的，你自己小心点啊！”
苏醒醒看着微信，心跳瞬间加速。她偷偷抬头，看向陆野，却发现他也在看她，西目相对，又迅速移开。
工作室里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苏醒醒低下头，假装整理工具，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首跳。陆野刚才想说什么？完工之后……他们之间，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这个念头让她莫名地有些失落。她看着“哭泣小丑”，突然觉得，也许这只玩偶修复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她和陆野之间，某种正在悄然滋生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情愫。
而陆野，看着苏醒醒低头时露出的白皙后颈，手指无意识地着电子烟的外壳。他刚才差点就问出口：“完工之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陆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不就是吃个饭吗？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陆野示意。
“没……没什么。”苏醒醒摇摇头，心跳得更快了。
陆野看着她，突然觉得，也许让这只“手滑修复师”多紧张几天，也挺有意思的。他转身走向门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哦……好。”苏醒醒小声应道。
门被关上，工作室里只剩下苏醒醒和“哭泣小丑”。她走到窗边，看着陆野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五味杂陈。
林美眉的话，陆野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他刚才看她的眼神……难道真的像美眉说的那样？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却在低头时，看见“哭泣小丑”的眼底，倒映着自己微红的脸颊。
也许，有些误会，并不是坏事。就像这只破碎的玩偶，在修复的过程中，也悄然染上了属于他们两人的、独一无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