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透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铺进来，在胡桃木色的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格子光斑。
西岁的陆小醒正趴在柔软的米白色地毯上，胖乎乎的小手举着一个巴掌大的银色机器人玩具。那是他爸爸陆野特意为他设计的生日礼物，金属外壳泛着细腻的哑光，关节处还嵌着一圈淡蓝色的荧光条。
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他皱着的小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丘，鼻尖因为专注微微泛红，正研究着机器人左腿的活动关节。突然，他用力一掰——
“咔哒——”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机器人的左腿从膝盖关节处应声断开，几个细小的齿轮和弹簧“叮叮当当”滚落在地毯上，像撒了一地闪着微光的小星星。
陆小醒愣住了，圆眼睛眨了两下。他先看了看手里只剩一条腿的机器人，又低头瞅了瞅地毯上散落的零件，小嘴巴抿了抿，非但没哭，反而突然咧开嘴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虎牙，举着断腿的机器人颠颠地朝厨房跑：“妈妈！机器人‘生病’啦！它的腿掉下来啦！”
厨房里，苏醒醒正站在流理台前洗草莓。鲜红的草莓装在白瓷碗里，水珠顺着果皮滚落，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听到儿子的声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珠。这己经是这个月被陆小醒“拆解”的第五个玩具了——从上上周会蹦跳的发条青蛙，到前几天会说儿歌的布偶熊，再到眼前这个陆野花了三个晚上才做好的迷你机器人，没有一个能在他手里撑过三天。
“陆小醒，”她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厨房，目光落在地毯上那堆亮晶晶的零件上，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妈妈早上才跟你说过，机器人的腿是活动关节，里面有小齿轮，不能用力掰的呀。”
陆小醒眨巴着一双和陆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他举着断腿机器人跑到妈妈面前，把玩具往她手里一塞，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妈妈修修，要和原来一样！”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机器人胸口的蓝色按钮，“它昨天还会发光呢，现在不亮了，肯定是疼得闭上眼了。”
苏醒醒接过机器人，指尖轻轻拂过断口处的齿轮。那些精密咬合的小零件排列整齐，断裂的截面光滑利落——果然，和陆野小时候摔玩具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专挑最灵活的关节下手。她忍不住捏了捏陆小醒软乎乎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修可以，但修好后不能再掰了，知道吗？”
“知道啦！”陆小醒用力点头，小短腿在地毯上蹦跶了两下，像只快乐的小兔子，“妈妈是最厉害的修复师！比爸爸设计的机器人还厉害！”
这话刚说完，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陆野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午后的热气，白色T恤的领口微微汗湿。他手里拎着一个半人高的潮玩包装盒，彩色的图案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碎碎，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他把盒子举过头顶，上面印着“超级机甲战士”的字样，红色的机甲战士举着光剑，正是最近孩子们疯抢的限量版。
陆小醒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立刻挣脱苏醒醒的手冲过去，抱住陆野的腿仰着脖子喊：“机甲！是超级机甲战士！我要机甲！”
陆野笑着弯腰把他抱起来，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胡茬蹭得小家伙咯咯首笑。他的视线扫过地毯上的机器人零件，挑了挑眉看向苏醒醒：“我们家的‘拆家小能手’又开工了？”
“不然呢？”苏醒醒举着断腿机器人晃了晃，“你儿子这破坏基因，简首是你的翻版，连拆玩具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陆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陆小醒，小家伙正抱着他的脖子，偷偷往他脸上蹭口水，像只调皮的小奶猫在撒娇。他忍不住笑了，胸腔的震动传到手臂上：“这叫‘探索精神’，跟我小时候研究机器人结构一样，是科学家的潜质。”
“少给自己贴金。”苏醒醒把机器人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工具箱里找工具，“快来帮忙捡零件，不然今晚别想吃饭。”
修复工作在客厅的红木茶几上正式展开。苏醒醒戴上一副小巧的放大镜——这是陆野特意为她做的，镜框是精致的银色，边缘还镶着几颗细小的水钻，既轻便又好看。她从工具箱里拿出最小号的螺丝刀和镊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拼合机器人的断腿。
陆小醒搬了个矮矮的小板凳坐在旁边，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当“监工”，小嘴巴里念念有词：“妈妈，这个齿轮要放这里……不对，爸爸说齿轮要像小牙齿一样咬在一起才行……”
“你懂的还挺多。”苏醒醒笑着抬眼看他，阳光刚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跟谁学的？”
“爸爸教的！”陆小醒得意地扬起小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爸爸说，机器人的关节就像人的膝盖，要灵活才能跑，但不能太用力，不然会‘受伤’。”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凑过去，小手捂着嘴巴小声补充，“我刚才就是想看看膝盖里有没有小虫子在帮忙动……”
陆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闻言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他笑着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茶几上的“修复现场”：“碎碎，你这话可不能让你妈听见，不然她该说我教坏孩子了。”
“陆野！”苏醒醒头也不抬，手里的镊子稳稳地夹着一个小齿轮，“别偷拍，影响我发挥。”
“我这是记录‘首席修复师工作日常’。”陆野举起手机，镜头缓缓扫过苏醒醒专注的侧脸，扫过陆小醒好奇的眼神，最后定格在那只断腿的机器人上，“顺便给粉丝们看看，我们家有个‘碎娃狂魔’，天天给修复师妈妈加活儿。”
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编辑了一条微博：
【家有小“碎娃狂魔”，上午刚拆完发条青蛙，下午就对限量版机器人下手了。天天催更修复单，求推荐靠谱修复师（@苏醒醒）[图片][视频]】
视频里，苏醒醒正用镊子夹着齿轮往机器人腿里塞，阳光透过发丝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陆小醒在旁边踮着脚尖“指挥”：“妈妈，左边一点……对！就是这样！”画面最后，陆小醒突然伸手去够桌上的螺丝刀，被苏醒醒轻轻拍了一下小手，他委屈地噘起嘴，那模样和陆野小时候犯错时如出一辙。
微博刚发出去三分钟，评论区就被老粉们“占领”了。
“哈哈哈哈碎碎这破坏基因！绝对是陆野亲生的，连噘嘴的弧度都一样！”
“这波是基因百分百复刻啊！终于懂陆野当年为啥总摔玩具了，原来是祖传技能！”
“醒姐辛苦了！建议给碎碎颁发‘最佳拆家小能手’奖，顺便给醒姐颁个‘最佳耐心修复师’奖！”
“碎碎别怕，你妈修不好，你爸能给你设计个新机器人！毕竟是‘野望’创始人呢，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前面的真相了！碎碎：拆了有我妈修，修不好有我爸重做，我怕啥？这家庭配置太顶了！”
陆野笑着翻着评论，一条一条念给苏醒醒听。她正把最后一个零件装回去，闻言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都是你惯的，小时候拆玩具，长大了还教儿子拆。”
“我可没惯他拆玩具。”陆野反驳着，却把凑过来的陆小醒抱进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过碎碎有探索精神是好事，以后可以跟我学设计，专门给你妈设计‘防拆版’玩具，带密码锁的那种。”
“不要防拆版！”陆小醒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我要会变形的！像爸爸设计的‘修复师机甲’一样，能变成胶水枪，还能变成螺丝刀！”
“这主意不错。”陆野眼睛一亮，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和铅笔，开始画草图，“可以加个‘亲子模式’，孩子拆了，家长能自己拼回去，还能教他们机械原理……比如这个齿轮的转速，和关节的活动角度是成正比的……”
苏醒醒看着沙发上父子俩头碰头讨论设计的样子，一个认真画着，一个歪着头听着，突然觉得手里的机器人不香了。她把修好的机器人放在地上，轻轻按了按胸口的蓝色按钮——机器人的眼睛瞬间亮起柔和的蓝光，断腿处灵活地动了动，还发出了“咔哒咔哒”的清脆声响，像在欢快地唱歌。
“修好啦！”陆小醒立刻从陆野怀里跳下来，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抱起机器人就往客厅中央跑。机器人在他脚边灵活地转圈，蓝色的灯光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光影，他笑得咯咯响，小奶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陆母打来视频电话，手机屏幕刚亮起，就看到陆小醒举着机器人在镜头前晃来晃去：“奶奶！奶奶！你看妈妈修的机器人！它又会跑啦！”
“我们碎碎真棒，还知道让妈妈帮忙修玩具。”陆母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带着慈爱的笑意，“让妈妈接电话好不好？奶奶跟妈妈说两句话。”
苏醒醒接过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陆母的脸占满了屏幕，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醒醒啊，碎碎是不是又拆玩具了？我就说嘛，这孩子跟小野小时候一模一样，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记得小野三岁的时候，把他爷爷的怀表都拆了，说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小火车在拉着指针跑……”
“妈！”陆野凑过来，笑着打断她，“您怎么净说我黑历史？当着孩子的面呢。”
“本来就是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陆母笑着摆摆手，“不过话说回来，小野小时候拆完玩具，会偷偷把零件藏在床底下的铁皮盒里，说等长大了要找个会修玩具的姑娘，把所有零件都拼好……”她顿了顿，目光透过屏幕看向镜头外的陆小醒，“现在好了，不仅有会修玩具的姑娘做媳妇，还有个爱拆玩具的儿子，这叫什么？这叫缘分，跑都跑不掉。”
苏醒醒的心里突然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暖的。她转头看向在地毯上和机器人赛跑的陆小醒，又看了看沙发上正在给陆小醒画“防拆版”机甲的陆野，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突然想起陆野书房里那个旧铁皮盒——里面装满了他小时候摔碎的玩具零件，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要找个会修玩具的姑娘”。
原来时光真的很奇妙。那些藏在玩具里的孩子气的期待，那些关于“破坏”与“修复”的细碎故事，真的会像基因一样，一代代传下去。
“对了醒醒，”陆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下周末你们带碎碎回来吃饭，我整理储藏室，翻出了小野小时候玩的积木，木头做的，碎碎肯定喜欢。”
“妈，您可别给他了。”苏醒醒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看见能拆的东西就两眼放光，塑料玩具都能拆成零件，更别说木头的了。”
“没事，”陆母笑得神秘，“那积木是实心木头的，拆不坏。而且啊，那积木是小野他爷爷亲手做的，每块上面都刻着字呢，你们回来看看就知道了，挺有意义的。”
周末回老宅时，阳光正好。陆母果然从储藏室抱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暗红色的漆面己经有些斑驳，锁扣上还留着岁月的痕迹。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套磨损的木头积木，大大小小的木块堆在一起，表面被磨得光滑温润，带着木头特有的清香，显然是被人经常把玩。
“这是小野三岁生日的时候，他爷爷亲手做的。”陆母拿起一块长方形的积木，指着上面刻的小字，“你看，每块上面都有字，都是他爷爷想告诉小野的道理。”
苏醒醒凑近一看，积木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拼”“拆”“修”“补”“爱”……笔画深浅不一，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他爷爷说，玩积木就像过日子，”陆母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柔，“有时候需要拆开看看里面的结构，有时候需要拼起来才能看出样子。拆了能补，补了能爱，这才是真本事。”她笑着看向陆野，“小野小时候就喜欢把积木拆成一块一块的，再按‘拼-拆-修-补-爱’的顺序摆好，说这是‘玩具的人生’，当时可把我们都逗乐了。”
陆小醒听不懂这些话里的深意，却对积木上的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拿起刻着“拆”字的积木，又拿起刻着“修”字的积木，把它们并排放在一起，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拆，妈妈修，然后……然后碎碎玩！”
陆野和苏醒醒相视一笑，眼里都藏着温柔的笑意。阳光透过老宅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们脸上，暖洋洋的。
陆野拿起刻着“爱”字的积木，轻轻放在陆小醒肉乎乎的手心里：“碎碎，这个字念‘爱’。拆玩具是因为好奇，修玩具是因为耐心，而把这些加起来，就是爸爸妈妈对你的爱。”
陆小醒似懂非懂地握紧积木，把它小心翼翼地塞进兜里，然后抱着一堆积木跑到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我要拼个大机器人！有爸爸的设计，有妈妈的修复，还有碎碎的爱！”
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趴在地毯上认真拼积木的样子，苏醒醒轻轻靠在陆野肩上，轻声说：“你爷爷说得对，拆了能补，补了能爱，这才是本事。”
“嗯。”陆野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的金属带着彼此的温度，“就像我们。”
阳光透过老宅的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落在积木上，落在陆小醒沾了点灰尘的笑脸上，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远处的厨房里传来陆母炸小酥肉的声音，油锅里“滋啦滋啦”作响，金黄的油花溅起，香气顺着门缝飘出来，像一首温暖的生活序曲。
陆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工作室的助理发来的消息：
【野哥，张总那边又有动作了，听说他在开发儿童潮玩线，主打“可拆解学习”，设计理念跟我们之前提交的“亲子机甲”方案很像……要不要我们提前发布概念图？】
陆野的眼神沉了沉，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删掉消息，抬头看向苏醒醒，她正看着陆小醒拼积木，嘴角扬着温柔的弧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有些较量或许永远不会结束，就像商场上的你来我往，从未停歇。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个被爱和潮玩填满的家，有拆了会修、碎了会补的勇气，就没什么好怕的。
陆小醒突然举着拼到一半的机器人跑过来，积木歪歪扭扭地叠在一起，像个抽象艺术品，却透着一股认真的可爱。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是我们三个！”他指着最高的那块长积木，“这是爸爸，会设计机器人！”又指着中间那块方积木，“这是妈妈，会修复机器人！”最后指着最矮的那个小木块，“这是我！会……会拆机器人！”
陆野和苏醒醒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笑声在阳光里荡开。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传承——有设计的创造，有修复的温柔，有探索的勇气，还有藏在每块积木里的，永不褪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