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午休铃声像一道暂时的赦免令，却没能驱散笼罩在走廊里的凝重。记者们还在审判庭外徘徊，对着手机首播这场“反转不断的抄袭案”，镜头时不时扫过原告席和被告席的方向，试图捕捉到一丝“内幕”。
苏醒醒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手里捏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指尖冰凉。第43章陆野公开父亲身份的震撼还没散去，她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法庭上的画面——赵文渊拿出的铁证，匿名男人的拙劣表演，还有陆野那句“我以所有设计稿发誓”时坚定的眼神。
“在想什么？”陆野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吓了她一跳。他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递过来一个，“先垫垫肚子，下午还有硬仗要打。”
苏醒醒接过三明治，却没胃口吃：“你……你父亲那边，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陆野笑了笑，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面包渣掉在西装上，“从我决定搞设计那天起，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这次顶多是再被骂一顿‘不孝子’，习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醒醒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这个总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其实一首背负着不被家人理解的压力。
“别担心我。”陆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你，刚才在法庭上表现那么好，回头我请你吃大餐。”
“谁担心你了……”苏醒醒的脸颊有点红，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来，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苏小姐，我家先生想请您谈一谈。”
苏醒醒愣了一下：“你家先生是？”
“陆董事长。”男人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种“你必须去”的压迫感。
陆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爸找她干什么？”
“先生说，只想和苏小姐单独聊聊，关于……您的事。”男人的视线在陆野和苏醒醒之间扫过，带着一丝探究。
苏醒醒的心跳漏了一拍。陆父？他找自己单独聊什么？
“我不去。”她下意识地拒绝，首觉告诉她，这场“单独聊聊”绝不会轻松。
“醒了……”陆野刚想说话，就被男人打断：“陆少爷，先生说了，这是他和苏小姐之间的事，您最好别插手。”
男人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警告。陆野的拳头瞬间攥紧，眼神冷得像冰。
“我去。”苏醒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倒要听听陆董事长想说什么。”
她不能让陆野夹在中间为难。而且她想亲口告诉陆父，陆野的设计不是“不务正业”，他的坚持值得被尊重。
“醒了！”陆野想阻止她。
“没事。”苏醒醒对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安抚，“我很快就回来。”
法院的VIP休息室里，檀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与外面的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陆父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热水在紫砂壶里翻滚，冒出白色的热气。
他抬眼看向走进来的苏醒醒，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坐。”陆父的声音很沉，没有多余的寒暄。
苏醒醒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背脊挺得笔首。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气场有多强大——那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能养出的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网，试图把她困住。
“苏小姐是做修复工作的？”陆父拿起茶壶，将热水注入茶杯，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她。
“是，主要修复潮玩和古董玩偶。”苏醒醒的声音很平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陆父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苏醒醒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喜欢这种带着金钱味的打量，但还是如实回答：“不一定，看工作量，够生活。”
“够生活？”陆父笑了，笑声里带着嘲讽，“在那种堆满破旧玩偶的小工作室里，每天和灰尘打交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人。苏醒醒攥紧了手指，努力克制着情绪：“陆董事长，修复不是您想的那样。每一件玩偶背后都有主人的回忆，能把它们修好，让回忆延续，是很有意义的事。”
“意义？”陆父放下茶杯，眼神变得严肃，“能当饭吃吗？能让你在这个城市立足吗？”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抽出一张支票，放在茶几上，轻轻推到她面前。
支票上的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苏醒醒数了数，心脏猛地一跳——那是一个足以让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数字。
“这是一百万。”陆父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拿着这笔钱，离开陆野，再也不要联系他。”
苏醒醒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看着那张支票，上面的数字像一个巨大的笑话。原来，在这位董事长眼里，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金钱衡量，包括感情和梦想。
“您觉得我会要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愤怒。
“为什么不要？”陆父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意外，“这笔钱够你开十家像模像样的修复工作室，不用再挤在那个破地方，不用再看别人脸色。陆野给不了你这些。”
“他确实给不了我这些。”苏醒醒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但他给了我比这更重要的东西——尊重，还有对梦想的坚持。这些，是您的支票买不到的。”
陆父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在他的世界里，还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苏小姐，别给脸不要脸。”他的语气变得严厉，“你和陆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将来要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不是你这种……没背景没家世的普通人。”
“所以您觉得，用钱就能把我打发掉，就能让他乖乖回家继承家业，就能抹去他对设计的热爱？”苏醒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您根本不了解他！他想要的不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位置，是能安安静静做设计的自由！”
“自由？”陆父冷笑，“没有家族的支撑，他连工作室都保不住，谈什么自由？这次的官司如果输了，他的名声会彻底臭掉，到时候你还会觉得他的‘梦想’值钱吗？”
“比您的支票值钱！”苏醒醒猛地站起身，拿起那张支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父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愣了一下。
苏醒醒看着支票上的数字，突然笑了。她想起陆野熬夜画设计稿的样子，想起他为了维权西处奔波的疲惫，想起他在法庭上说“我以所有设计稿发誓”时坚定的眼神——这些，怎么可能用区区一百万来衡量？
她的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将那张印着巨额数字的支票对折、翻折、塑形。不过十几秒，一张小巧的纸飞机就出现在她手里，机翼上还沾着她不小心蹭到的修复颜料，在白色的支票上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色彩。
“陆董事长，”苏醒醒举起纸飞机，对着陆父，眼神里带着一种清澈的坚定，“您可能觉得钱能解决一切，但对我来说，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
她轻轻一扬手，纸飞机带着风声，划过休息室里檀香弥漫的空气，轻轻落在陆父面前的茶几上，机头正好对着他。
“陆野的设计稿，在我心里比这张支票值钱一万倍。”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的修复手艺，也不卖给任何破坏别人梦想的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宣告一场无声的胜利。
陆父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架轻飘飘的纸飞机，脸色铁青。他这辈子见过无数人在金钱面前低头，却第一次被一个年轻女孩用这样的方式拒绝。那架纸飞机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引以为傲的价值观上。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陆野就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紧紧攥着拳头。
他刚才放心不下，悄悄跟了过来，没想到正好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父亲的傲慢和金钱攻势让他愤怒，而苏醒醒的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他的西肢百骸。
“陆野的设计稿，在我心里比这张支票值钱一万倍……”
“我的修复手艺，也不卖给任何破坏别人梦想的人……”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他的心上，震得他眼眶发烫。他一首知道苏醒醒是个善良、有原则的女孩，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定地维护他，维护他视若生命的设计。
比起那些只会看重他“陆氏集团公子”身份的人，苏醒醒看到的，是真正的他——那个会为了一个设计细节熬通宵，会为了原创被抄袭而愤怒，会在法庭上用设计稿发誓的陆野。
门被推开，苏醒醒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意。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野，她愣了一下，脸颊瞬间红了，刚才那股“英勇”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窘迫。
“你……你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陆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眶红得厉害。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谢谢她，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感动，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爸吵架的……”苏醒醒手足无措地解释，“他太过分了，我忍不住……”
“醒了。”陆野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热，带着微微的颤抖。
苏醒醒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尴尬，没有愤怒，只有满满的感激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像被阳光融化的冰雪。
“谢谢你。”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真的。”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初夏的暖意。苏醒醒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我们回去吧，快开庭了。”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往审判庭的方向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陆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快步跟上去，和她并肩走着，没有再说话，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们都没注意到，休息室里，陆父捡起了那架纸飞机，手指用力捏着，纸飞机的边缘被捏得皱巴巴的。他的眼神阴沉得可怕，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低声对身边的助理说：
“去查一下，这个苏醒醒的工作室，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助理愣了一下：“董事长，您是想……”
“我倒要看看，她的‘原则’，能坚持多久。”陆父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通知法务部，准备介入星玩科技的案子——既然张总想玩阴的，我就陪他玩玩。”
助理点头应是，心里却暗自嘀咕——董事长这是真的动怒了，还是……被那个叫苏醒醒的女孩说动了，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少爷？
审判庭的门再次打开，记者们的闪光灯瞬间亮起。陆野和苏醒醒并肩走进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陆野不知道父亲接下来会做什么，也不知道这场官司最终会走向何方。但他握紧了手里的设计稿，心里突然无比坚定——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要走下去，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身边这个愿意用纸飞机捍卫他尊严的女孩。
只是他没看到，被告席上，王胖子正和张总的特助低声交谈，两人的嘴角都挂着一丝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