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阴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玩物不丧志”工作室的天窗，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明亮的光斑，正好落在陆野摊开的设计稿上。稿纸上是“哭泣小丑”的早期草图，线条潦草却充满张力，小丑的眼泪用蓝色马克笔涂得很深，像要滴下来一样。
“老设计师真的会来吗？”苏醒醒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陆野手边。她的手指上还沾着点颜料——早上帮陆野修补一张泛黄的设计稿时蹭到的。
“应该会。”陆野抬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他昨天发邮件说，今天上午十点到。” 他顿了顿，指尖在“哭泣小丑”的眼泪上轻轻点了点，“这个设计，是他十年前的作品，比星玩科技成立的时间还早。”
苏醒醒凑近看草图，突然“咦”了一声：“这个小丑的嘴角……和星玩科技去年出的‘悲伤小丑’好像啊！”
“不是好像，是几乎一样。”陆野的声音冷了下来，“除了把眼泪改成了红色，其他地方抄得一字不差。当时还有人夸那个设计‘有深度’，现在看来，不过是拾人牙慧。”
小陈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进来，屏幕上是微博热搜页面：“野哥！快看！#支持原创抵制抄袭# 冲上热搜第一了！”
陆野和苏醒醒同时凑过去——热搜词条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下面的热门微博几乎全是支持他们的：
“看了苏醒醒的技术分析，才知道盗版有多恶心！支持维权！”
“作为设计师，最懂被抄袭的痛！陆野加油！”
“刚把星玩科技的所有产品都扔了，这辈子不会再买！”
“坐等老设计师爆料，我就不信星玩科技只有这一次抄袭！”
“是真的反转了。”苏醒醒的眼睛亮了，嘴角忍不住上扬，“你看，大家都站在我们这边。”
陆野看着那些滚烫的评论，心里却没有想象中轻松。他太了解张总和王胖子的手段了——舆论越是偏向他们，对方就越可能狗急跳墙，用更卑劣的手段反扑。
“别高兴太早。”他关掉微博页面，重新看向“哭泣小丑”的草图，“星玩科技还没正式回应，这平静，恐怕只是暂时的。”
上午九点半，工作室的门铃突然响了。小陈跑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手里抱着一个长长的画筒。
“是林默老师吗？”陆野立刻站起来。林默是国内知名的插画师，也是他大学时的前辈，两人曾在设计论坛上交流过多次，算是忘年交。
“小陆。”林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扫过工作室里堆成山的证据，眼神沉了沉，“我都知道了。这是我整理的东西，或许能帮上忙。”
他打开画筒，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草图和聊天记录打印件。最上面的一张，是他和陆野2022年的聊天记录，陆野发了“微笑兔子”的早期线稿，他还回复“耳朵的弧度可以再优化”。
“这能证明，你至少在2022年就开始构思‘微笑兔子’了。”林默的语气带着坚定，“比星玩科技的‘二代’早了整整一年。”
陆野的眼眶有点热：“林老师，谢谢你。”
“谢什么？”林默瞪了他一眼，“我们搞设计的，要是连自己人都不帮，还指望谁来尊重原创？”
他的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三位设计师，有做潮玩的，有做服装的，都是陆野在行业活动上认识的朋友。他们带来了各自的证据——有的晒出了和陆野讨论设计的朋友圈截图，有的提供了星玩科技抄袭其他小众设计师的实锤，还有人首接拿出了王胖子早年在设计论坛匿名嘲讽“小众设计师不值钱”的帖子截图。
“我们建了个群，叫‘原创守护者联盟’。”一个短发女设计师笑着说，“现在群里己经有两百多人了，全是支持你的。等会儿老设计师来了，我们一起把证据整理好，让星玩科技插翅难飞！”
工作室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各自的经历，说着被抄袭时的愤怒和无力，也畅想着维权成功后的未来。苏醒醒坐在陆野身边，看着这些素昧平生却因为“原创”两个字而凝聚在一起的人，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原来，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轻声对陆野说。
陆野侧头看她，阳光正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突然笑了，点了点头：“从来都不是。”
上午十点整，门铃准时响起。这次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旧皮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退休老干部。
“是陆野小友吗？”老人的声音洪亮，眼神却很温和。
“是我，您是……”
“我姓赵，赵文渊。”老人笑了笑，“网上都叫我‘老顽童’，玩潮玩的应该都知道。”
“赵老师！”小陈突然尖叫起来，“您就是收藏了上千件绝版潮玩的赵老？！”
赵文渊点点头，走进工作室，目光在那些设计稿上扫过，最后落在“哭泣小丑”的草图上，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这是……我当年的‘哭泣小丑’？”
“是。”陆野把草图递给他，“您说您有证据，证明星玩科技盗用了您的投稿渠道？”
赵文渊打开旧皮箱，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沓沓文件。他抽出最上面的一沓，递给陆野：“这是2013年的投稿记录。当时星玩科技还叫‘星玩工作室’，在网上征集原创设计，我把‘哭泣小丑’的全套设计稿发了过去，负责人说‘很有潜力，会考虑’，然后就没下文了。”
他又抽出一沓文件，是2015年的快递单和签收记录：“后来他们公司做大了，我又寄了一次纸质稿，签收人是王胖子，当时他还是设计部的小主管。”
最重磅的证据在最后——一份打印出来的邮件截图，发件人是星玩科技的官方邮箱，收件人是赵文渊，内容只有一句话：“您的设计不符合我司风格，己归档处理。” 邮件发送时间是2015年6月12日，而星玩科技推出“悲伤小丑”的时间，是2016年3月。
“归档处理？”林默冷笑一声，“我看是‘归档抄袭’吧！”
赵文渊的手指有些颤抖：“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去年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遇到王胖子，提起‘哭泣小丑’，他居然说‘那是我们公司内部孵化的设计，赵老您记错了’。”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委屈，“我搞了一辈子设计，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陆野看着那些证据，突然明白了什么：“赵老，您的投稿渠道，是不是对所有设计师都开放？”
“是。”赵文渊点头，“他们当年打着‘扶持新人’的旗号，征集了至少上千份设计稿，最后真正采用的没几个，大部分都石沉大海。”
“我知道了。”陆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们不是只抄了我和您的设计，他们是把所有投稿的设计稿当成了‘素材库’，看上哪个就改改，当成自己的原创推出！”
工作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猜测惊呆了——如果真是这样，星玩科技就不是简单的抄袭，而是系统性的、长期的创意盗窃！
中午十二点，“原创守护者联盟”的设计师们集体发声。
林默在微博上晒出与陆野的聊天记录，配文：“认识陆野十年，他的才华和对原创的坚持，我比谁都清楚。”
短发女设计师放出星玩科技抄袭其他小众设计师的对比图，#星玩科技抄袭实锤# 瞬间登上热搜。
赵文渊则通过陆野的账号，发布了“哭泣小丑”的原创设计稿和投稿记录，长文结尾写道：“我今年七十岁了，本想安享晚年，但看到这么多年轻人被抄袭逼得放弃梦想，实在忍不下去。今天站出来，不为别的，就想告诉大家：原创不死，正义永存。”
这条微博像一颗炸弹，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转发量迅速突破百万，评论区里全是愤怒的声音：
“太恶心了！征集投稿就是为了抄？！”
“支持赵老！把星玩科技的底裤都扒下来！”
“建议彻查！说不定还有更多设计师被抄袭！”
连几家主流媒体都下场了——《潮玩周刊》发布深度报道《从“微笑兔子”到“哭泣小丑”：星玩科技的抄袭帝国》，《法治日报》则评论：“创意不是无主之地，抄袭者必须付出代价。”
星玩科技的股价应声暴跌，短短两小时内跌幅超过15%。他们的官方微博被愤怒的网友攻陷，之前发布的产品宣传图下面，全是“抄袭狗”“滚出潮玩圈”的评论。
“赢了……我们好像真的赢了。”苏醒醒看着手机屏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陆野却没有笑。他看着窗外，阳光虽然明亮，却照不进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知道，张总和宏业资本还没出手——这只蛰伏的猛兽，一旦亮出獠牙，只会更可怕。
下午三点，赵文渊准备离开时，突然握住陆野的手，语气凝重：“小陆，张总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狠。他不仅是星玩科技的股东，还涉足了很多灰色产业。你们接下来要小心，尤其是……你的家人。”
陆野的心脏猛地一沉：“赵老，您知道些什么？”
赵文渊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他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这是我儿子，五年前在宏业资本旗下的公司做设计师，因为发现了他们挪用公款的秘密，被污蔑‘商业间谍’，最后……被逼得辞职，现在还在国外不敢回来。”
工作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送走赵文渊后，陆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陆先生，令妹在国外的学业很顺利，请勿让不相干的事打扰她。】
陆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一道缝，正好划过赵文渊那条微博的截图——“正义永存”西个字，此刻看起来像个讽刺。
苏醒醒捡起手机，看到那条短信时，呼吸骤然停止。她终于明白陆野之前的担忧是什么了——张总不仅要毁了他的事业，还要用他最在乎的人来威胁他。
“陆野……”她轻声唤他，声音带着颤抖。
陆野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手机，手指死死攥着，指节泛白。阳光从天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看不清表情。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支持评论，像无声的嘲讽。
他们赢了舆论，赢了同行的支持，甚至可能赢了官司。但在张总这赤裸裸的威胁面前，一切胜利都显得那么脆弱。
陆野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坚定，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挣扎。
他该怎么办？为了妹妹的安全，放弃这场维权吗？还是……不顾一切，哪怕代价是失去最在乎的人？
苏醒醒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冰一样。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都陪你。”
陆野看着她，眼眶突然红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即将面对狂风暴雨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