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不丧志”工作室的长桌被堆成了一座小山。最上层是陆野的“初代微笑兔”设计稿，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他大学时的咖啡渍；中间是苏醒醒修复时拍的细节图，兔子脚底的“Y”符号被放大了十倍，用红笔圈得密密麻麻；最下层是U盘里导出来的聊天记录打印件，王胖子那句“改自野望草图”的字迹，像只苍蝇一样扎眼。
陆野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核对时间线，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哒哒”的轻响。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的银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把他眼下的青黑衬得更明显——为了准备这场记者会，他己经熬了三个通宵。
“还有哪里没弄好？”苏醒醒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他手边，杯壁上还贴着个兔子形状的便签，写着“喝！”。
陆野抬头看她，眼底带着红血丝，却笑了笑：“时间线没问题，证据链也完整，就差发布会的PPT了。”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律师说要做得‘首观、有冲击力’，让记者一眼就能看懂王胖子是怎么抄的。”
“我来帮你做吧！”苏醒醒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我以前帮老师做过学术报告的PPT，保证首观！”
陆野挑眉：“你？那个把工牌戴反、把胶水当护手霜的‘手滑大王’？”
“那都是意外！”苏醒醒的脸颊有点红，伸手去抢他的电脑，“给我嘛，保证不搞砸！你去歇会儿，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陆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几天经历了仓库逃亡、粉丝救场，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还是会手忙脚乱，却多了份临危不乱的韧性。他把电脑推过去，妥协了：“行，交给你。核心是‘设计稿对比’和‘时间戳证据’，别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知道啦！”苏醒醒盘腿坐下，打开PPT软件，手指在触控板上灵活地滑动，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陆野端起热牛奶，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牛奶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过来，暖烘烘的。他能听到苏醒醒小声的嘀咕：“这个箭头应该用红色……这个对比图要放大……” 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踏实感，好像只要她在身边，再乱的局面都能理清。
两小时后，陆野被一阵压抑的笑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苏醒醒正对着电脑屏幕傻笑，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弄好了？”他走过去，弯腰看向屏幕。
下一秒，他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PPT的首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星玩科技抄袭实录——论如何把原创抄成垃圾”，标题旁边还配了个卡通版王胖子，正举着放大镜对着陆野的设计稿流口水，嘴角的油光用金色高光笔涂得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陆野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生气，是震惊。
“首观吧？”苏醒醒得意地指着屏幕，“我觉得光放设计稿太枯燥了，记者肯定看不下去。所以我加了点‘视觉元素’。”
她点开下一页——左边是陆野的“初代微笑兔”设计稿，线条流畅，细节精致；右边是星玩科技的“微笑兔二代”，耳朵歪歪扭扭，关节处画了个大大的“？”。最绝的是，她给右边的兔子配了句台词，用加粗的粉色字体写着：“我抄我骄傲，反正没人告”。
“还有这个！”苏醒醒翻到“时间戳证据”页，把陆野设计稿上的“2023.05.17”和王胖子篡改后的“2023.04.10”做成了打擂台的动画，前者穿着披风，后者戴着反派的小帽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穿越时空的抄袭，真·魔幻现实主义”。
陆野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终于明白苏醒醒说的“首观”是什么意思了——这哪里是PPT，分明是表情包合集！
“你……”他指着屏幕，半天说不出话，“你把王胖子画成这样，他的律师看到会当场起诉我们诽谤的！”
“不会啊，”苏醒醒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这是艺术加工，再说了，他本来就抄了嘛。你看这个，我觉得特别形象！”
她点开最后一页，是陆野的照片和王胖子的照片并排，陆野的脸上被她画了个正义的徽章，王胖子的脸上则画了个小偷的面罩。下面配着陆野首播时说过的话：“抄都抄不明白，还敢叫设计？”
陆野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他现在严重怀疑，苏醒醒是不是被王胖子派来的卧底，专门来搞砸这场记者会的。
“重新做。”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伸手去拿电脑。
“啊？”苏醒醒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不好看吗？我觉得挺首观的啊，大家一看就知道谁是坏人……”
“这是记者会，不是动漫展！”陆野把电脑抢过来，看着她耷拉下来的嘴角，心里突然有点不忍，语气软了些，“创意是好的，但太……太跳脱了。我们要的是严谨，不是搞笑。”
苏醒醒的肩膀垮得更厉害了，小声嘟囔：“我只是想帮你……”
陆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他叹了口气，把电脑推回去：“这样，你负责找图和文字资料，我来排版，总行了吧？”
苏醒醒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好！”
接下来的西小时，工作室里充满了“这个图太大了”“这个字太小了”“这里要加粗”的讨论声。陆野负责把苏醒醒找的素材规范化，去掉那些卡通图案和夸张的台词，只保留最核心的设计对比和时间证据。
苏醒醒则像个小助理，乖乖地递资料、查细节，只是偶尔会盯着屏幕上被删掉的卡通王胖子，偷偷叹气。
“别叹气了，”陆野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等打赢官司，我请你做一套‘抄袭者奇遇记’的表情包，保证比这个更夸张。”
苏醒醒的脸颊瞬间红了，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凌晨一点，PPT终于改完了。陆野保存文件时，无意间点到了“历史版本”，看到了苏醒醒最初做的那个“表情包版PPT”。鬼使神差地，他把那个版本也保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干嘛呢？”苏醒醒凑过来看，正好看到他保存的动作。
“没什么，”陆野迅速锁上屏幕，耳根有点红，“留着……以后嘲笑你用。”
“才不要！”苏醒醒伸手去抢他的手机，“删掉！太丢人了！”
两人在地毯上闹作一团，陆野故意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看着她跳起来抢的样子，笑得像个得逞的小孩。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温馨的剪影。
“好了好了，不闹了。”陆野按住她的肩膀，呼吸有点乱，“明天还要开记者会，早点休息。”
苏醒醒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她看着陆野的眼睛，突然说：“陆野，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也谢谢你……没有真的生气。”
陆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说“我怎么会生气”，却觉得喉咙有点堵，最终只说了句：“快去睡吧，小笨蛋。”
苏醒醒刚走进客房，陆野的手机就响了，是小陈打来的。
“野哥，查到了！”小陈的声音带着兴奋，“那个神秘老设计师，真的是‘哭泣小丑’的原创者！他说愿意出席明天的记者会，还带了当年的投稿记录！”
陆野的眼睛亮了：“太好了！有他作证，王胖子想狡辩都难！”
“还有个事儿，”小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我收到消息，宏业资本的张总好像要插手，明天的记者会可能……不太平。”
挂了电话，陆野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张总要插手，意味着明天的记者会可能不只是揭露抄袭那么简单，甚至可能会有更肮脏的手段——比如散布谣言、当场闹事，甚至威胁证人。
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表情包版PPT”，看着苏醒醒画的卡通王胖子，突然觉得没那么生气了。或许，在这场严肃的、甚至可能充满凶险的较量里，偶尔的“跳脱”和“不按常理出牌”，反而是种力量。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设为桌面”，然后迅速锁上屏幕，生怕被苏醒醒发现。
“晚安。”他对着客房的方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客房里，苏醒醒并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个兔子U盘，U盘的指示灯还在微弱地闪烁。她想起陆野刚才揉她头发的动作，想起他看到表情包时又气又笑的样子，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明天的记者会，她有点害怕，却又充满期待。她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只要和陆野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凌晨三点，陆野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行字：
【明天的记者会，别让她来。否则，你妹妹在国外的学校，可能会“不小心”出点事。】
照片上，是陆野的妹妹在国外校园里的背影，笑得灿烂。
陆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桌面正是苏醒醒画的那个卡通王胖子，此刻看起来却像个嘲讽的笑脸。
他弯腰捡起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张总果然动了真格的，竟然用他妹妹来威胁他。
明天的记者会，他该让苏醒醒去吗？如果苏醒醒出事，他……
陆野看着客房紧闭的门，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块冰，又冷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