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头。苏醒醒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刷手机，屏幕上“草莓熊社死事件”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点进去全是她穿着笨重熊身撞翻货架的视频，弹幕里的“哈哈哈哈”快溢出屏幕。
“救命……”她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人了。”
三天前的潮玩展像场噩梦，她穿着草莓熊玩偶服撞翻货架的画面，被陆野的首播镜头全程记录，现在随便刷个潮玩论坛，都能看到有人用“草莓熊”代指她，甚至有粉丝P了张“玩物不丧志”工作室的门牌，旁边加了个摔屁股墩的草莓熊表情包。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时，苏醒醒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谁啊？”她声音发颤，像惊弓之鸟。
“快递。”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
苏醒醒松了口气，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心里盘算着“签完快递就关门”。然而，门刚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挤了进来，带着外面的阳光和淡淡的雪松味。
“陆野？！”苏醒醒尖叫着后退，后背撞在鞋柜上，发出“咚”的闷响，“你怎么来了？！”
陆野反手关上门，摘下口罩，银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拎着个纸袋，视线扫过拉得死死的窗帘，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看我的‘草莓熊修复师’，顺便……送点东西。”
“谁是草莓熊！”苏醒醒的脸瞬间爆红，从耳根红到脖子，“你走！我不想见你！”
她伸手去推他，却被陆野轻松躲开。他把纸袋放在茶几上，里面露出几罐进口颜料和一支崭新的勾线笔——正是她上次说缺货的那款。
“赔你的。”他语气平淡，“毕竟你撞翻货架，也算间接帮我引流了。”
“谁要你的东西！”苏醒醒把纸袋推回去，颜料罐在茶几上滚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看我穿草莓熊出糗，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的眼眶有点红，不是委屈，是羞愤。那天在潮玩展，她躲在熊身里，明明看到陆野的镜头扫过来，他眼里分明带着笑意，现在又假惺惺地来送东西，分明是嘲讽！
陆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想调侃的念头突然消失了。他其实是来道歉的——首播时没及时关掉镜头，让她社死得更彻底，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惯常的毒舌：“笑话？你穿草莓熊撞翻货架的样子，确实比你修复玩偶时手滑好看。”
“你！”苏醒醒气得发抖，指着门口，“滚出去！”
“急什么？”陆野挑眉，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缝，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我还没说正事。你的‘草莓熊’视频，现在潮玩圈都在传，有人扒出你是‘玩物不丧志’的老板，说要来找你‘修复社死创伤’。”
苏醒醒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社恐的她，怎么应对突然涌来的关注？
“还有，”陆野转过身，视线落在她慌乱的脸上，“下次cosplay，建议选个带窗户的玩偶服，至少能看见路。”
这句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苏醒醒积压的羞愤。她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月光独角兽”——那是陆野昨天让她帮忙重新调整挂链送回来的，此刻却成了她发泄的工具。
“你闭嘴！”她尖叫着把独角兽砸向陆野，“我再也不给你修东西了！碎娃狂魔！毒舌精！”
独角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琉璃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陆野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稳稳地接住了玩偶。
他的动作太快，太自然，以至于苏醒醒都愣住了。
而更让她心跳骤停的是——陆野接住玩偶时，身体前倾，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只有一拳。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银发擦过她的脸颊，有点痒。
工作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颜料、雪松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乱七八糟，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陆野的指尖还停留在独角兽的挂链上，那枚银色的小月亮硌得他手心发烫。他能清晰地看到苏醒醒颤抖的睫毛，看到她鼻尖上的小痣，看到她因为愤怒和羞赧而泛红的脸颊——像颗熟透的樱桃，让人想咬一口。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点发紧。
苏醒醒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撞到了沙发扶手，差点摔倒。“你……你干嘛靠这么近！”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首起身，把独角兽放在茶几上，指尖无意识地着玩偶的耳朵。“没什么。”他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平淡，“只是不想你再手滑，把我的独角兽摔了。”
“谁手滑了！”苏醒醒嘴硬，心里却乱成一团麻。刚才那一瞬间的近距离，像慢镜头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发间的香气……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转移话题：“你到底来干嘛？不是送东西吗？东西放下可以走了。”
陆野没动，只是看着她：“潮玩展的事，对不起。”
苏醒醒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道歉，更没想到他道歉的语气这么……真诚。
“我没及时关掉镜头，”陆野继续说，视线落在地上的草莓头套（那是林美眉昨天送回来的“罪证”），“让你被那么多人看到，是我的错。”
他的坦诚像块海绵，吸走了苏醒醒大半的怒气。她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毒舌主播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懂得道歉。
“算了，”她别过头，声音闷闷的，“反正己经社死了，道歉也没用。”
陆野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请你吃顿饭？赔罪。”
“不去！”苏醒醒想也没想就拒绝，“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那就我在这儿待着，”陆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走出情伤》手册（那是她上次寄给陆野，被他又“还”了回来），“看你修东西，顺便……监督你别再手滑。”
陆野真的在工作室待了一下午。他没多说话，只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翻看着苏醒醒的修复日记，偶尔在她手滑时吐槽一句“小心点”。
苏醒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修复“微笑兔子”的手都在抖。兔子的耳朵被她用金缮工艺补好了，裂痕处的金线像流淌的阳光，本该是完美的作品，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兔子……”陆野突然开口，视线落在兔子的关节处，“是谁送修的？”
“一个客户，”苏醒醒头也不抬，“说是买不到的孤品，关节坏了。”
陆野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兔子仔细端详。他的指尖在关节纹路处反复，眼神越来越严肃，和平时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怎么了？”苏醒醒被他的样子吓到，“有问题吗？”
陆野没说话，只是翻转兔子，看它的脚底。那里有个极小的符号标记，和他设计稿里的一模一样——那是他早年为了防伪，特意刻的“野望”专属标记。
“这个客户……”陆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有没有说这兔子的来历？”
“没细说，”苏醒醒回忆着，“就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让我一定修好。” 她看着陆野严肃的表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怎么了？这兔子……有问题？”
陆野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没回答，只是把兔子放回工作台：“没什么。”
但苏醒醒敏锐地发现，他说“没什么”时，指尖在微微颤抖，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傍晚时分，陆野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台前的苏醒醒，突然说：“那个草莓熊头套，别扔了。”
“啊？”苏醒醒愣住。
“挺可爱的。”陆野说完，没等她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工作室里重新恢复安静，苏醒醒看着紧闭的门，又看看桌上的“微笑兔子”，心里疑云密布。陆野刚才的反应太奇怪了，他肯定知道这兔子的来历！
她拿起兔子，在灯光下仔细检查，突然发现兔子的耳朵内侧，有一道极淡的刻痕，像是被人刻意磨掉过，只留下模糊的印记。
“这到底是什么兔子……”她喃喃自语，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只兔子，恐怕和陆野的“Y”设计稿、星玩科技的“微笑兔二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此刻的陆野，正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里星玩科技的官网，王胖子的照片在屏幕上笑得油腻。他想起“微笑兔子”脚底的符号标记，想起匿名邮件里的威胁，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看来，有些事不能再等了。”他低声说，发动了汽车。
夜色渐浓，苏醒醒的工作室还亮着灯。她把“微笑兔子”放进展示盒，和“哭泣小丑”、“月光独角兽”摆在一起，突然觉得这三只玩偶像三个密码，正等待她和陆野一起解开。
而那只被她扔在角落的草莓熊头套，在灯光下泛着毛茸茸的光，像个藏着秘密的证人，静静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