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路畅通的消息传来不久日,晚晴肚子开始规律的阵痛。柳氏按李氏教的法子,烧了热水,铺好干净的褥子,又请来了经验丰富的稳婆,守在房外随时待命。
张承业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比自己当年娶亲时还要紧张,时不时往产房方向张望。李氏端来一碗热茶递给他:“放心,稳婆说晚晴身子骨还算结实,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产房里传来的痛呼声还是让人心揪。念安被柳氏抱在怀里,似懂非懂地问:“爹爹,姨奶奶怎么了?”
张承业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姨奶奶在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了紧张的气氛。稳婆抱着个红彤彤的襁褓走出来,满脸喜气:“恭喜东家,恭喜老夫人!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张承业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激动得说不出话。李氏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皱巴巴的小脸,闭着眼睛还在哭,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好,好,添丁进口,是喜事。”
她让张承业进去看看晚晴,又对柳氏道:“去账房取二十两银子赏给稳婆,再让厨房炖锅鸡汤,给晚晴补补身子。”
柳氏应声而去,心里虽有几分复杂,却也明白这是张家的大事,该有的体面不能少。她亲自去厨房盯着炖鸡汤,还让丫鬟把早就备好的婴儿衣物送去西厢房。
晚晴醒来时,看着身边的孩子,眼里泛起母性的温柔。张承业坐在床边,笨拙地想碰孩子又不敢,只一个劲地说:“辛苦你了,好好歇着。”
晚晴虚弱地笑了笑:“给张家添了个小子,我也安心了。”
李氏进来时,正好听见这话,淡淡道:“是张家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往后好好养身子,把他教养,比什么都强。”
晚晴点点头,没再多说。经历了流寇那场惊吓,又顺利生下孩子,她心里清楚,自己能在张家站稳脚跟,靠的不仅是孩子,更是李氏的容让。
孩子的出生像一股暖流,冲淡了连日来的紧张和阴霾。布庄的伙计们听说东家添了儿子,纷纷送来祝福,连县太爷都让人送了两匹上好的绸缎作为贺礼。
李氏给孩子取了个简单的名字,叫“张念祖”,意思是让他记住祖宗的恩德,踏踏实实做人。
这日,李氏正在翻看布庄的新账本,柳氏拿着一张帖子走进来:“娘,苏先生从京城派人送来的,说锦绣行想跟咱们合开一家染坊,就在京城,让咱们出技术,他们出银子,利润均分。”
李氏接过帖子,仔细看了看,沉吟道:“合开染坊是好事,能把咱们的手艺传到京城去。只是……”她看向张承业,“承业,你愿意去京城吗?”
张承业愣了愣,随即摇头:“娘,我还是想守着家里。布庄和巧味斋刚稳住,田庄的果园也离不开人。再说,念安还小,念祖刚出生,我走不开。”
李氏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不去也好。让苏先生在京城找个可靠的掌柜,咱们派两个得力的染匠过去指导,定期派人去查账就行。咱们的根在这儿,守好这份家业,比什么都强。”
柳氏也道:“娘说得是。京城虽好,终究不如家里踏实。”
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张承业每日去布庄和染坊转转,闲时就陪着念安认字,或是去西厢房看看念祖,虽依旧偏爱晚晴母子,却也懂得顾及柳氏和念安的感受,家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柳氏把巧味斋打理得井井有条,新推出的“西季果脯”成了抢手货,还收了两个徒弟,教她们做点心的手艺。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眉宇间多了几分主母的从容。
晚晴则把心思都放在了念祖身上,每日喂奶、换尿布,虽辛苦却也踏实。她偶尔会去主院看看念安,两个孩子咿咿呀呀地互动,让她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李氏依旧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每日看看账本,指点指点染布的新法子,天气好时就去果园逛逛,看着满树的果子,心里一片安宁。
这年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落下时,张家的院子里堆起了雪人,念安穿着厚厚的棉袄,拉着张承业的手在雪地里跑,笑声清脆。西厢房的窗台上,晚晴抱着念祖,看着外面的雪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柳氏站在廊下,给李氏递过一件披风,轻声道:“娘,外面冷,进屋吧。”
李氏接过披风,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时代,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值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没有轰轰烈烈的传奇,只有这柴米油盐的琐碎,这家人围坐的温暖,这在困境中越拧越紧的亲情。
或许,这就是生活最好的模样。
雪还在下,覆盖了屋顶,覆盖了田埂,却盖不住这院子里的烟火气,和那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