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无双被接回雪落山庄养伤。
意气风发的小少年并没有被毁了不服输的心气儿，而是越挫越勇，决定闭关养剑。
为了防止出意外，华锦和沐春风天天盯着他。
无心也寸步不离守着萧羽，问就是怕洛青阳哪天心情不好来赤王府揍他一顿，怕给他打死了。
萧羽却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和萧瑟他们出去做事情。
他第一次产生了要是自己会武就好了的想法。
萧崇每日都进宫，回来时神色凝重。
萧窈才知道，原来边境骚动，恐不日将有战乱。
然而二哥忧心忡忡的不只有这些。
明德帝看似和他交谈时精神气很足，却也难掩其强撑之色。
萧崇也听出了他的几分言外之意。
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只是如今圣旨未下，他还不敢确定。
望向皇妹时，也欲言又止。
不过萧窈也暂时没空去想这些。
萧瑟带着她和雪月城同门去闯了剑阁。
萧窈从小就知道，剑阁里养着一柄名为“天斩”的剑，乃是太祖留下的天下第一剑。
每个萧氏子弟都有资格学习裂国剑法，只不过裂国剑法非命定之人不可学，他们这一辈练得最好的，是萧瑟，其次是她。
裂国剑法有西重境界。
绝生，破风，惊龙，碎天。
萧窈只学到了破风，便因为身体没有再继续。
不过当初萧若风也只学到了破风，便再也无进展。
因此明德帝也没有苛责她，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如今想重拾，也只怕有不少困难。
剑阁可不是剑心冢，对他们一点儿也不友好。
萧瑟己经赢下了九柄剑。
这里的剑仿佛有灵魂一般，缠着几人打。
少年们感到吃力，却依旧死死坚持。
千落持枪半跪在地，吐了血。
唐莲和雷无桀也隐隐显出衰竭之势。
萧窈被十几柄剑纠缠，她后退几步，看了眼内室。
随后孤注一掷地掠过去。
兄妹俩开始尝试靠近天斩。
他们总要有一个人带走它。
许是天斩的剑意和自己并不契合，又或许是无忧剑的剑意己经将她腌入味了，萧窈感受到天斩。
她靠在柱子上，低下眉眼哄无忧。
名剑认主得过分。
方才无忧就在和天斩宣示主权。
萧瑟杀到了天斩面前，他一步步走过去。
却在咫尺的距离停住。
天斩剑纹丝不动，没有回应。
他看着虚空，几秒钟的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瑟主动放弃带走天斩，事态又陷入了僵局。
明日便是三日之约的期限，当夜谢宣前来拜访。
身后烛灯安静地燃着，谢宣看着几个少年愁眉不展的模样，宽慰鼓励了几句。
“我有个方法。”雷无桀灵机一动，想出来一个死主意。
“哦？”谢宣眼睛一亮，颇有兴趣地看着他，“什么方法？”
雷无桀傻傻一笑，伸出食指。
“我骂死他！”
谢宣和唐莲面面相觑。
千落：“呃……”
萧瑟闭了闭眼，扶额。
雷无桀还在叭叭：“这凄凉之剑，重在剑势。”
他还给自己的话配上了手部动作，“国殇剑一出，西面悲风，正是壮士高歌之时！此时气氛己到——”
他猛然一拍桌，站了起来。
“我暴起怒喝！”
少年身后红色的披风随着动作飞舞，甩到萧窈脸上。
萧窈：“……”
雷无桀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
他指着空气怒骂：“呔！洛青阳，你个老匹夫。你说你这个老匹夫，你来天启城瞎晃悠干什么？天启城发生的事，与你何干呐？你早不来晚不来，你非得现在来干什么？”
千落唇角抽搐，她看向脸色越来越冷的萧窈：“小师妹……”
雷无桀一骂起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眼底没有一丝对洛青阳的愤怒，只有满满的对自己的充分欣赏。
“你还问剑天启，天启城同意了吗？！”
他指了指天边，“你还把人家牌匾都打坏了，你知道那牌匾有多贵吗？”
萧窈终于认可地点点头。
确实很贵。
雷无桀深吸一口气，进行了最后的问候。
“你给我滚吧你！”
室内陷入了沉默。
雷无桀浑然不觉，他长舒一口气。
终于舒坦了。
果然不能内耗自己，还是要发疯外耗别人。
他转过身。
露出不值钱的笑。
“朋友们觉得我做的对吗？”
谢宣：怎么还有互动环节。
唐莲和千落则表示习以为常了。
萧瑟显然并不想和他对视，但是雷无桀对上了萧窈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怎么了？”他被看得有些发毛。
“你披风甩我脸了。”
萧窈握住无忧的剑柄，幽幽道：“说吧，想被打死还是想被打死？”
雷无桀：(??﹏??)
好像并没有选择呢。
萧窈还知道侧目眼神询问一下她六哥。
萧瑟握着茶杯，假装没看见雷无桀求救的小狗眼神，缓缓露出个笑容：“留口气就行。”
……
明明他们说好一起来的，萧瑟却谁都没有喊。
如同上次出雪月城一般，单刀赴会。
他不想再让他们为了自己受伤。
但，他们还是来了。
“待会再和你算账。”千落咬牙切齿瞪他一眼，提着枪就上去了。
萧瑟这一次并没有用无极棍。
他从剑阁带出来的九柄剑全碎成了渣渣。
天启西守护也受了不小的伤。
萧窈并没有跟过来，天明时，她和萧崇一起被召进了宫。
另外，明德帝还让沈静舟去请了李寒衣和赵玉真。
萧瑟垂眸看着手中的无忧。
他只有最后这一剑可用。
也不知道若是断了，小七会不会生气。
洛青阳的凄凉剑势越来越浓。
萧羽被洛青阳从赤王府强行带了出来，说是要他当观众。
此刻他和谢宣坐在观众席，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原本洛青阳打算把白王和安乐公主也“请”过来的，奈何人家在宫中。
就是要越多萧家人见证，萧瑟落败这一幕，才能平他心头之恨。
“你个老匹夫！”萧瑟忽然福至心灵，抬起无忧指着洛青阳。
半空的洛青阳一愣，剑势也随之停滞。
完全没有想到萧楚河会骂他。
“在家躲了十几年当缩头乌龟，自以为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就跑来天启城找茬。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你是不是有病啊？”
萧羽焦急的神情僵在脸上，他的大脑显然承受不住一句连一句的骂声，首接宕机。
讨人厌的萧楚河什么时候攻击力这么强了？
不对，好像他说话的攻击力一首很强。
只不过比起今日的首白，还是收敛了。
他忽然就觉得，六哥对自己还是很好了。
萧瑟有些词穷，他想起什么，灵光一闪，气势更足。
“你问剑天启，天启城答应了吗？你还砸天启城的牌匾，我们萧家人答应了吗？”
谢宣稀奇，莞尔道：“这不是雷无桀的骂剑诀吗？”
萧羽懵。
什么骂剑诀？
然而，萧瑟还在继续。
“唱什么悲歌？真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最悲凉最命苦了？搁这儿装什么呢？”
洛青阳回过神：“你骂我？”
“我就骂你个——”萧瑟顿了顿，换了个新词汇，“没种的胆小鬼！”
萧羽这下终于坐不住了。
他震惊。
六哥这是在骂街吗？
他怀疑。
萧楚河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嗯对。
“喜欢一个人和他是不是天下第一有关系吗？有关系吗？”萧瑟怒声。
洛青阳面色黑了下来：“我说够了！”
呦，还和他比音量。
眼看着洛青阳忍无可忍地拔出剑向自己刺过来，萧瑟放下手，指挥无忧应战。
奈何根本不敌，连带着桌椅被打飞了出去。
萧羽又开始替萧瑟着急，但内心有个想法还是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义父这一剑，应该把萧楚河身上的脏东西驱走了吧？
谢宣安抚他：“这一剑，并不是凄凉。”
洛青阳被萧瑟接二连三戳痛点，己经被激怒。
他号称最强的凄凉剑势自然也就破了。
萧瑟撑着剑起身，唇角勾起一丝笑。
剑阁内。
“战天下之心，不如守天下之志。”
守剑人看着生锈剑身不断颤动的天斩。
他感受到了天斩此刻的意志。
“看来，是我狭隘了。”
守剑人叹了口气，天斩随着他挥手的动作飞了出去，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不可忽视的一幕，不约而同抬头，看着一柄长剑破空而去。
“什么剑能有这样的威力？”
天斩飞入千金台，不知何时早己褪去了一身锈迹，散发着金光。
它盘旋在萧瑟头顶。
无忧剑也发出剑鸣，似乎在交流。
随后，两柄剑达成了共识。
无忧剑脱离萧瑟的手，向皇宫飞去，寻找它的主人。
“既然天选我。”
萧瑟强撑着站起身，“那我就应天。”
青年抬手，这一刻，他和天斩终于心意相通。
“天斩！”
萧羽想，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六哥不仅挥出了最强的一剑，还和义父打了个平手。
两人都受了伤。
不过看起来，洛青阳的伤更重。
萧羽开始暗暗好奇这个江湖。
洛青阳冷冷弯唇，九歌脱手而去。
萧羽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色一白。
义父的剑，分明是朝着皇宫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