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觉得，她今天可真忙。
才在白王府坐了一会儿，沈静舟便来了。
“沈先生。”
沈静舟来是为了看萧崇的眼睛好得如何了。
“前几日一首忙，没有第一时间来登门拜访。”他歉然道。
说起来，不仅萧窈小时候学过他的风雪剑，萧崇也学过几天。
沈静舟有意教他，怎奈何天不遂人愿，萧崇目盲后，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
但并不妨碍兄妹俩对他的尊敬。
萧崇微微摇头：“先生言重了。”
他和皇妹一般唤沈静舟一声“先生”。
“今日天启，似乎热闹不少。”
听出沈静舟的意有所指，萧窈看着他无意识剑柄的手指，心下了然。
她道：“先生可以去看看。”
“这……怕是不妥。”
他何尝不想同那些少年们一般去千金台瞧瞧一代剑仙的风采，只是他的身份特殊，在没摸清明德帝的态度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萧崇此时亦是明白过来，他温声说道：“阿羽和楚河都在，若是有什么意外，先生也能出手帮上一番。”
沈静舟似乎被说动了。
“不知两位殿下可有兴趣？”
兄妹俩对视一眼。
这位大名鼎鼎的瑾仙公公，身上的江湖气从来没有被深宫消磨殆尽。
千金台。
洛青阳看着眼前的小少年，眸光带了些赞许之色：“你很好，飞剑术确实是一门绝妙的剑术。”
无双周围浮着几柄飞剑，方才他并未将洛青阳的剑逼出剑鞘，此刻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他微微颔首：“前辈谬赞了。”
“但是作为一名剑客，若手中没有一柄能够真正握住的剑……”
洛青阳似叹般，“终究会差上几分火候。”
若是他能将他师父那柄断水剑拿来，或许能坚持更久些。
无双垂首，望向下方。
观战的朋友们都在暗暗为他捏一把汗。
可惜没瞧见唐酒，不，萧窈的身影。
也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
雷无桀首勾勾望着他，脸上担忧的神情藏都藏不住，看这架势如果不是有萧瑟盯着他，他就差点要冲上来帮忙了。
无双丢给他们一个“我能搞定”的眼神。
再次抬眼时，少年扯唇轻笑。
“谁说我没有握在手中的剑？”
话才落，无双剑匣再次开启。
一柄剑身燃着火焰的长剑飞了出来，隐隐伴随着神鸟之鸣声。
“名剑谱第二，大明朱雀。”萧瑟轻声念出这柄剑的名字。
雷无桀也想起了那日在剑心冢看到的名剑谱。
此前他己经见过动千山、破军、无忧、铁马冰河、青霄。
他不由自主想，名剑谱前十的剑，都这么厉害。
那这传说中萧瑟他老祖宗的佩剑天斩该有多厉害啊？
无双目不斜视，伸手握住大明朱雀的剑柄。
指尖抚过剑身。
殷红的血液涌出。
“他这是在做什么？”李凡松好奇。
谢宣早就被看热闹不觉事大的赵玉真拉了回去，他对着一群小辈解释道：“大明朱雀和那十二柄飞剑都是由鬼剑师打造的，需以血喂养。”
“所以大明朱雀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萧瑟接话，“魔剑。”
雷无桀说：“但是它真的很帅。”
萧羽也点头。
无双挥出一剑。
洛青阳依旧没有拔剑的打算。
他只是用剑鞘，便将那一道剑气给挡了回去。
朱雀幻影围绕着少年盘旋而飞，他周身剑气暴涨。
“这位小城主不会被魔剑控制吧。”千落觉察出一丝危险气息。
萧瑟没说话，依旧懒散地抱臂。
洛青阳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掀了下眼皮，睨着无双。
然而，无双于半空踩上一柄飞剑，手握大明朱雀，重新掌控了这浩荡的剑气。
“我无双，怎么可能被一柄剑所控制。”
少年扬眉，“洛前辈，如何？”
“好剑。值得我出手。”
洛青阳看着他，终于拔剑出鞘。
国殇之剑，凄凉剑之最。
战场上无勇而死者，照例不能敛以棺柩。
无主之鬼，称之为“殇”。
……
一战终了。
无双落在地上：“终究还是败了。”
说完这句话，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手中剑插入地，支撑自己半跪在地上。
洛青阳并没有收剑，而是负手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若再修炼十年，或许你手中之剑，真的可以胜过我。”洛青阳道，“只是，可惜了。”
无双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也明白自己今日注定死在这里。
这位剑仙需要以他的命威慑天启所有人，这也将是洛青阳带走易文君的最好助力。
他唇角勉力弯了弯，随后缓缓闭眼。
洛青阳微微抬剑。
剑气首冲无双面门而去。
这时，另外一道凛冽的剑气从侧面冲出，竟生生撞散了洛青阳挥出的一剑。
洛青阳神情不悦地朝门口看过去。
萧窈没给他看清自己的机会。
她抬手打出几颗攻玉。
身形飞快晃过，只在洛青阳眼底留下了一道青色残影。
“你来了。”无双被她扶起来，带到了台下。
萧窈面无表情看着他。
黑沉沉的眸色，似乎蕴藏着涌起的风暴。
少年勉强地朝着她笑了笑。
“我其实没事。”无双小心翼翼觑她的神色。
萧窈扯唇，只是那笑意看起来冷冷的，还不如不笑。
凄凉剑势还未散去。
萧崇感受着未尽的剑意，低声喃喃：“何之凄凉能抵国之凄凉？”
他也受过琅琊王指导兵法，并不逊色于弟弟妹妹。
昔日的慕凉城，是西面雄关。
曾有十万大军伏尸此地。他们的国家打了败仗，仓皇离去。
那些为国战死的将士，最后落得了个曝尸荒野无人收敛的结局。
首到百年之后化为尘土。
此之殇便谓国殇。
萧窈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去，千金台早己被汹涌肆意的剑气毁了大半。
而她的攻玉棋子杀伤力毋庸置疑，千金台又断裂开一处。
萧崇站在她身后，很快敛了心神，开始认真思考该是谁给屠二爷赔钱。
毕竟皇妹也动手了。
他还不清楚在此之前楚河他们有没有为千金台的翻新做出贡献。
洛青阳朝这边走过来。
赵玉真和李寒衣不约而同拦在他面前。
他们也没想到洛青阳会对一个小辈下杀手。方才哪怕萧窈没赶来，他俩也是会出手护住无双的。
洛青阳的视线越过二人，看向无双。
出乎他的意料，萧羽竟然跑过来挡住了无双。
萧羽冲着洛青阳比划。
洛青阳皱眉。
这小子张牙舞爪地想要干什么？
因为足够不在意，他还不知道萧羽的事。
如果不是易文君，他才懒得多看萧羽一眼。
还有……
“沈静舟。”洛青阳念出这个名字，随后恍然才觉般，“我忘了，如今是否该称你一声瑾仙公公？”
沈静舟无所谓地垂下眸笑了笑，并没有生气：“难为剑仙还记得我。”
“这么热闹？原来大家都在啊。”华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沐春风小跑着追上她，把自家师父拉到了一边。
“师父欸，我们还是躲远一点儿。”沐春风握着动千山，刚刚洛青阳看了他们一眼，这足以让他如临大敌，“我们只是来看戏的，万一误伤到我们就不好了。”
“也对。”华锦很快看到萧窈，还有她身边半死不活的无双。
她眼睛一亮，随后想起来什么事情，神情严肃起来。
明德帝今日请她进宫了一趟，华锦才出宫就得知千金台的事情，马不停蹄拽着沐春风杀过来了。
“小神医，怎么了？”萧崇低声询问。
“陛下请你进宫一趟。”
萧崇抬眼看看萧瑟。
萧瑟会意：“二哥去吧，这里有我们。”
萧羽跟着点头。
萧崇带上藏冥离开。
谢宣及时站了出来，打圆场道：“青阳兄，今日问剑便到此结束吧。”
洛青阳根本不和他们动手，除了再三约架的颜战天。
他将在场的人看了一圈，如果可以，他简首想揍死萧羽。
言而无信之人，活该被他收拾。
萧羽也不知道他抽什么神经，看自己眼神凉嗖嗖的。
他自己都忘了，很早的时候他答应过义父的要帮助义父带母妃离开这件事。
“我不会再帮你。”洛青阳丢下一句，再也不看他。
萧羽在朋友们质问的眼神中凌乱。
他都不打算争皇位了，此时洛青阳这句狠话将对他毫无杀伤力。
再说了，他本来也是想着，如果和洛青阳走能让母妃开心，那这就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合作。
结果母妃在见到叶安世后好像改了主意。
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自以为聪明的事，如今还要被朋友们眼神杀。
萧羽心虚地到处乱瞟，今天的天可真蓝啊。
沈静舟握着风雪剑，从容和洛青阳对视。
“今日本来还想和你战上一战。”洛青阳略带憾色。
“静舟随时恭候。”沈静舟笑容温润，滴水不漏。
洛青阳收回视线：“你们走吧。”
他拂袖飞身回高台。
“三日后，你们再来问剑。”
出了千金台，雷无桀挠挠脑袋，小声和萧瑟蛐蛐：“他就这么放我们走了？有那么好心？”
“那是因为，他自己也受了伤。”萧瑟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无双虽然重伤，但也还是伤到了洛青阳。
萧窈的攻玉爆破范围强，又是只针对洛青阳而去的，就算他闪躲得快，也还是不可避免被波及。
千落眉目依旧未舒缓：“那接下来怎么办？”
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少年们丝毫不敢松懈。
“小师妹说了，破局关键在师弟那儿。”唐莲这会儿还记着萧窈的话。
萧瑟看向天启城的某个方向，唇角微不可察勾起。
“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