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做得再多，在天道面前，终归只是徒劳吗？
雾气重新聚拢，将少年困于其中。
……
“云云哥？那我岂不是要叫你……东东君？”
熟稔的语气令百里东君微怔。
他这是在哪儿？
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怎么？看呆了？”他这副呆样儿，让叶鼎之笑弯了眼睛，伸出手在百里东君眼前挥了挥。
不禁越发稀罕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然而下一刻，叶鼎之的身子僵住了。
只见百里东君从床榻上蹦起来，扑进了他的怀抱里，紧紧禁锢着他的腰，近乎蛮横。
哽咽着喊了声“云哥”。
“这是怎么了……？”反应过来后的叶鼎之迅速将他搂入怀中，有些哭笑不得。
叶鼎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呢喃，“天地为鉴，我可没有欺负你啊。”
在他的柔声安抚中，哽咽声很快小了下去。百里东君却仍然没有松开叶鼎之的打算。
叶鼎之稍稍松了口气，好歹是把人给哄好了。
他打趣道：“多年不见，我家小百里怎么比小时候更加粘人了？”
“云哥。”百里东君眼底是近乎执拗的清明，“你说，永远不会离开我。”
叶鼎之没有犹豫：“好。”
“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想了想，叶鼎之补充道，“日月可鉴，天地良心。”
百里东君这才松开了他，重新展露出一个有些少年气的微笑。
“东君。”叶鼎之触及他的黑眸，有些欲言又止，“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百里东君笑容一顿，又瞬间恢复如常：“是啊。梦见云哥丢下我，永远离开了。”
他要怎么告诉他的云哥呢？
只怕他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
叶鼎之揉揉他的脑袋：“梦是相反的，纯粹胡说八道。”
“倒是我的东君，怎么好像一夕之间……”叶鼎之想了想，好半天才找出了一个形容，“长大了许多。”
少年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哪怕百里东君一朝重回年少时，也再不是当初那个傻得天真的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没有回答，他目光贪恋地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
叶鼎之也由着他看，神情无奈，眸带笑意。
“那便说好了，上刀山下火海，无论你去哪儿，都不能丢下我。”
百里东君一口气较劲般地说完，却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回话。
心潮不安涌起，百里东君急切道：“云哥……”
周边场景如墨水一般褪色，归于一片茫寂。
“东君，没有谁会一首陪着谁。”叶鼎之歉疚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是我骗了你。”
百里东君疯狂摇着头，似乎预感到什么，眼前视线氤氲。
“东君。”叶鼎之抬手，抚摸过他的脸颊，擦掉眼角的泪水，“忘了我吧。”
“不，我不要。为什么你一定要走？”百里东君不肯答应，紧紧抓着叶鼎之的手，“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不然我一辈子都怨你。”
“只怪……”
叶鼎之盯着他的眼睛，神色温柔。
“我们相逢的太晚了。”
怪来怪去，其实叶鼎之最怪的，是自己。
“你说人间那么好，有烟柳画桥，大漠黄沙。那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看。下一世，我一定和你尽早相遇，竹马成双。”叶鼎之目光缱绻，手上却将他推开，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东君，你该醒了。”
是啊，现实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这么些年，云哥己经不在了。
而一首未曾消散的，是自己心底的执念。
他的愿望，就是让自己好好活着，替他看遍世间万般，走过千山万水。
“云哥。”
百里东君最后一次这样轻轻唤着。
他泪中带笑，“再见。”
“再见。”
现实里，百里东君睁开了眼。
身旁是目光担忧，不知如何是好的唐莲。
“无碍。”
百里东君开口，脸上是释然的微笑，“一场梦罢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又梦到他了啊。
……
“小逍遥，你醒了？”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萧窈认出来了，这里大抵是赵玉真在望城山的那所小院。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她彻底清醒过来，赵玉真便把婚帖递到了她眼前。
“怎么就在门口睡着了？不过你来得刚好，这时节有桃子吃。”
萧窈下意识问：“我师叔呢？”
“哦，你说寒衣啊。”赵玉真很自然地说，“她去取从雪月城送过来的嫁衣了。”
提到李寒衣时，青年笑意盈盈，温润如玉的脸上漾着春水般的柔情。
萧窈努力压下心底的一丝异样，勉力笑笑：“是吗？”
“那你要不要等等她？”
“好。”
萧窈点了点头，当即就在桃花树下等。
赵玉真还给她拿来了又大又圆的桃子。
“寒衣不在，我作为你师叔的伴侣，以及你多年的朋友，自是应当好好照顾你。”
赵玉真神情灵动，如同生机勃勃的暮春三月，“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记得和师叔说。”
又占她辈分的便宜。
萧窈弯了弯眼睛，心底最后一丝异样也烟云般消散。
她就坐在那里吃桃子，赵玉真在她身旁低着眉眼，手中的铁面。
偶尔和她商量几句，婚宴用什么糖受欢迎，要不要当李寒衣的伴娘等等。
光阴不知不觉在叶隙间流逝。
安安静静吃完一个桃子，院外传来动静。
赵玉真笑道：“你师叔回来了。”
萧窈起身过去开门，眼前却不是来时的熟悉小路，一片空荡荡的白茫茫。
她下意识回过身。
院中桃花依旧，可桃花树下哪儿有什么桃花仙人。
唯有一席嫁衣的李寒衣，以及她怀中没了生息的赵玉真。
李寒衣悲痛欲绝，没有留意到院门口愣住的师侄。
她周身气息暴涨，己然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师叔……”萧窈愣在原地，数次启唇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会……
他们明明破了天命的。
“看到了吧，你改变不了什么。”
耳边的声音再度出现，喋喋不休地纠缠。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留住谁呢？给人希望后却逃不开落入绝望，难道不是害了更多的人？”
“放弃抗争吧，个人的生命在时间长河里，如同蜉蝣。”
少年一首低着头，神色怔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她的道心开始动摇。
这一切，她真的做对了吗？
无忧剑出。
对准的却是自己。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对，就这样，很快就解脱了。
万般皆苦，自渡有什么用？
你连自己都顾不了，还能管他人的命运？
寒光闪动。
眼前的桃花小院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那个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似乎无法理解她的道心为何更加坚定。
这次没有再变换场景。混沌天地间，萧窈垂着眼，无声唇角。
真是开玩笑。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听话地乖乖就死。
那磅礴冷然的剑气，刺向的是虚空中那个聒噪诱导的东西。
孟婆汤让人大梦一场，实在是刻骨铭心。
少年执剑，肆意的剑气如眸色般凛冽。
她冷声道。
“宵小鼠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