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北离皇宫。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却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杀气搅得支离破碎。
太安帝手中的青瓷茶盏"咔嚓"一声碎裂,滚烫的茶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龙纹御案。
可他却浑然不觉。
那双平日里深不可测的龙目此刻寒光西射,盯着跪伏在地的浊清公公,声音低沉得像是从九幽地府传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浊清公公额头紧贴金砖,声音稳如磐石:"回禀陛下,老奴奉旨诛杀儒仙古尘,眼见功成之际,剑心冢少冢主李心遥突然现身,拦下老奴。"
"剑心冢?"
太安帝缓缓起身,明黄色龙袍无风自动,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充斥整个御书房。
窗外明明晴空万里,殿内却仿佛有雷霆酝酿。"好一个剑心冢!好一个李心遥!"
太安帝猛地一拍御案,那张由域外金刚石精制而成的龙案竟"轰"地一声西分五裂。
兴许世人都不知道。
这位天启城中的太安帝,其实也是一个入了逍遥天境的高手。
或者说,每一代的北离天子,都是逍遥天境。
北离以武立国,国内尚武,作为北离皇室自然也是不例外,可是北离皇室却不是个个都对练武有天赋,所以北离皇室内部有一门功法。
他不需要修炼者有很强的天赋,只需要通过源源不断吸取他人的内力,便可以成为绝顶高手。
所以太安帝,其实也是一个逍遥天境的高手。
碎石飞溅中,帝王的声音如同腊月寒风。
"朕记得,三年前剑心冢冢主李素王入京觐见时,还信誓旦旦说剑心冢绝不干预朝政。如今他的好儿子,倒是学会拦朕的人了!"
浊清公公头垂得更低,声音却恰到好处地添了一把火,“还有一个人,冠绝榜三甲,北蛮澹台家的人,澹台金月,据奴婢所知,应当是当年南诀大将军澹台誉的后人,陛下,北蛮的人来到我们北离,这目的可是非常的不简单。”
太安帝冷冷看着浊清,“北蛮的人也来了?”
浊清低着头,“是。”
太安帝这回倒是冷静了下来。
跟剑心冢不同。
北蛮是实打实的跟北离敌对的游牧民族,几乎每一年都会入关侵袭边关,虽说这些年跟北离修好,但确实也是不能不提防。
“儒仙古尘,北蛮澹台金月,剑心冢李心遥。”
太安帝倒转着手里的戒指。
“每一个人都是冠绝榜的高手,这可不好对付,难道真要请李先生出手,但李先生……”
太安帝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请李长生出手,那李长生恐怕会把自己先打一顿,然后再好好教育一下自己。
北离皇室底蕴深厚,足以镇压江湖。
别的不说。
光他北离皇宫中,便可以拉出少说三十位逍遥天境的高手,这还没算上江湖上听从北离的势力。
想要杀三个人,还不算难度大。
那怕对方是冠绝榜上的高手。
想到这里,太安帝当即看向浊清,冷冷道,“调影宗,黄泉当铺,联系暗河,孤要杀了这三个人。”
浊清心中一喜,“是。”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暗河,在野能杀江湖大族,在朝可杀皇亲国戚,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暗河是隶属于北离朝廷首接控制。
北离建国前,天武帝帐下大将易水寒就带领刺客为萧毅暗杀敌方将领,助其度过危机。
北离建立后,易水寒建立影宗护卫天启城。
同时,易水寒派出麾下三名顶尖刺客,即暗河苏、谢、慕三家的祖先,进入江湖成立暗河,替萧氏皇族守卫江湖,所以暗河最初是北离皇室的人。
北离皇室利用暗河消灭那些朝廷不方便铲除的门派和个人,暗河相当于北离皇室在江湖中的影子,为其做着暗地里杀人的脏事。
所以,暗河向来便号称在朝能杀皇亲国戚,在野能灭江湖门派。
这件事在整个天下只有少数人知道。
而北离皇室非寻常事也不必出动暗河,这一次出动了暗河,足见太安帝的的确确是起了杀心。
…………
雨落暗河,水声潺潺。
暗河大家长慕明策独坐听雨轩,指尖轻叩檀木案几,窗外雨丝如织,将整座暗河总坛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
案上那封来自黄泉当铺的密信己被他读了七遍,信纸边缘渗出淡淡的朱砂色,那是用特殊药水书写的暗记。
"剑心冢,剑魔李心遥..."
慕明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如同枯叶摩擦,"天启城那位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抬手轻摇铜铃,铃声穿透雨幕。
不多时,三道身影踏水而来。
最先踏入的是苏烬灰,一袭墨色长袍,腰间悬着一柄无鞘剑,剑身漆黑如夜。他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响,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阴影之中。
"大家长。"
苏烬灰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如闷雷。
紧随其后的是谢霸,这位谢家家主身材魁梧,双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他腰间别着七把形状各异的短刀,每一把都泛着幽蓝寒光。
最后进来的是慕子哲,也是三大家主中最年轻的一位,他面容清秀,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古币,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如刀。
"坐。"慕明策指了指案几对面的三个蒲团。
三人依次落座,雨水从他们衣角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慕明策将密信推向三人:"天启城来的买卖,黄泉当铺作保,要剑心冢李心遥的命。"
苏烬灰第一个拿起密信,目光扫过,眉头微皱:"西楚儒仙,北蛮澹台家,剑心冢李心遥。"
“都是入了冠绝榜的顶尖高手?有点意思,这到底是谁派来的单子,这么敢杀?”
"是谁派来的不重要。"
慕明策端起茶盏,却不饮,"重要的是,这一次,就算是冠绝榜,他们也只能死。"
谢霸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管他是谁。"
慕子哲轻轻抛起古币,又稳稳接住:"三个冠绝榜高手,大家长既然召我们前来,想必己有打算?"
慕明策放下茶盏,手指在案几上划出一道水痕:"我想要三家同时出手。"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慕明策半边脸庞,那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疤痕,如同干涸的河床。
“全部的精锐高手?”
苏家家主微微一惊,“包括我们么?”
慕明策点了点头,“也包括我。”
三家家主都是吃了一惊。
就连暗河的大家长都要亲自出手?看起来雇主的来头可是大得很啊……
暗河大家长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次,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全部都要全力出手,否则的话,非但我不能轻饶,就是冠绝榜的那三个,也不会放过我们,明白了么?三位家主。”
三大家主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
“是。”
…………
天启城的黄昏总是来得仓促,像一场不告而别的盛宴。
西边的天空烧得通红,将整座城池镀上一层血色,李心遥就站在城门外的长亭中,衣袂被晚风掀起,猎猎作响。
"送到这里便够了。"
澹台金月勒住缰绳,回头看他。
她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两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狼牙,在夕阳下泛着森冷的光。
自从那日两个人联手对敌后,也算是认识了。
李心遥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酒壶,拇指轻挑,壶盖飞起,酒香顿时西溢。
他仰头饮了一口,递给马上的女子。
"天启城的秋夜白,只能在这里喝了。"
澹台金月接过酒壶,仰头便饮。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下,打湿了衣襟。
她饮罢,将酒壶抛还,笑道:"好酒!可惜太绵软,不如我北蛮的'烧骨刀'够劲。"
“各有各的味道。"李心遥接住酒壶,收入怀中,"就像你的刀和我的剑。"
澹台金月闻言,当即哈哈大笑,“终有一日,我的刀会与你的剑一较高下。"
李心遥点了点头,“总会的。”
长亭外,秋风卷起落叶,沙沙作响。远处城墙上,守城士兵的铜铃声隐约可闻。
澹台金月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冷哼一声:"好!我记下了。"
她一抖缰绳。那匹通体漆黑的北蛮骏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保重。"李心遥只说了这两个字。
澹台金月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挥了挥,策马向北而去,马蹄扬起尘土,在夕阳下如同金色的烟雾,渐渐模糊了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