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慧跟着他入座，孙彭春不客气道，“你什么意思？你跟桑希文怎么那么多话？”
孟心慧听着不是滋味，心想，我没生气，你倒先生气。但也没有发作，只是忍着。坐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去拿杯水，你要吗？”
孙彭春也知道自己不该发火，心里懊悔，可一时也拉不下脸面，只是点点头。
孟心慧一走，一个女同学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孙彭春抬眼一瞧，却是陈一楠。
他没有好脸色，道，“这位置有人了。”
“谁？你老婆啊？坦率地说，孙彭春，你老婆长得还挺好看的。”陈一楠道，“不错啊，你还能找到女朋友！”
孙彭春道，“过过日子，随便是谁。”
“哦？”陈一楠玩味地望着孙彭春，“没想到能从孙彭春嘴巴里听见这种话。”这时，见有好事者过去跟孟心慧攀谈，她嘴角上翘，鼻子一嗤，轻蔑道，“她，守得住吗？”
孙彭春猜说，当时自己的情书，是她偷偷放在杨怀青的书桌。无非是那一次自己数学满分，她第二而己。没见过这么要强的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思和嘴巴，还是这么毒！
孙彭春也不生气，反而凑过去。陈一楠往后本能地一退，又不甘示弱地往前移回去，首首地跟孙彭春对视。孙彭春眼眸一闪，凑到她耳边，道，“没有你好看。我守不住，要不要在楼上开一间…”低低的声音，暧昧的语气，让陈一楠脸一红，腾地站起来！
“你！”
“睡你”那个情书当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陈一楠就知道孙彭春知道是她放的。她不知道是孙彭春用什么手段让桑希文跟自己分手的！
孟心慧端着杯果汁回来，见这边气氛胶着，正腹疑出什么事了。却见一人不客气地冲自己喝道，“你刚没在。你知道你老公对我说什么吗？他要我跟他去楼上订房间！”她冷哼一声，“你没喂饱他吗？”
孟心慧脑子一懵！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看着那人的红唇，只觉得红得血腥！
孙彭春怎么也没想到陈一楠这么不给面子，见周围围了几个人过来，众目睽睽，孙彭春忍着没有出声。
孟心慧皱眉看着孙彭春！
这个孙彭春陌生得不能再陌生。她指望着孙彭春说句话。孙彭春只是瘫坐着，望着陈一楠，目光冷冷的，表情不屑。
但一句话都没有。
孟心慧怕事情闹大，小声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一楠没再说其他扭头走了。周边围过来的几人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不明所以问，“刚怎么了？什么事？”
孟心慧脸火辣辣的，颇有些郁闷。她看着三三两两说话的那些孙彭春的同学，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把其中一杯果汁递给孙彭春，孙彭春摇摇头。孟心慧没有说什么，默默把杯子放下。
孟心慧刚要坐下，这时，她看见了——吴丹。她站起来，对走过来的吴丹哈了哈腰，唤了声“吴老师。”
吴丹愣了一下，道，“是…”她拍拍脑门，“慧…慧…俊慧？”
“孟心慧。”孟心慧接嘴道，“你不记得，也正常。”
“那天我看彭春发的照片，我就觉得眼熟。你刚喊我，我才想起来。这么巧？！”吴丹牵着孟心慧的手，晃了晃，“你什么时候跟彭春结婚的？我才从同学那里听说。他也没叫我去！”
孟心慧不喜跟人这般牵手亲近，想要抽回，但吴丹热情得过分，又牵回她的手，“彭春，你可以啊！心慧，是怎么被你哄到手的！”
孟心慧听着吴丹热络的称呼，心想，他跟别人不熟，跟她倒是很熟。她嘴里，一口一个“彭春”！
听吴丹又对孙彭春道，“你干嘛又惹一楠，你这气还没消啊？！”
“应该说她的气还没消。”孙彭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孟心慧想，孙彭春有意思。我让他说句话，憋着不说话，吴丹一开口，他倒是爽快。她突然理解了，刚才进门，他也不介绍自己，明明那个叫一南的挑衅自己，却还是冷眼旁观，故作深沉。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空洞，身体变得轻，没有凭靠的感觉。
这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来电。八成是推销。孟心慧借机对吴丹道，“我接个电话，你们聊。”
果不其然，是推销房产的。挂了电话，孟心慧来到洗手间。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现自己红了眼眶。她整理了心情。可刚出洗手间，眼睛又了。
她发消息给周俊臣，「我看见吴丹了」
一会儿，那头问，「谁？」
「我们大学舞蹈课的助教老师」
「哦」
她想着周俊臣多说几句，但是没有。
去往洗手间的人三三两两，她也不认识哪些是孙彭春的同学。她不敢逗留，又不想回去。找了个消防通道在台阶上坐下。
那头周俊臣发来消息，「你想说什么？她怎么了？
她提到我了？
我们当时参加比赛，她记得我们也正常」
孟心慧回复：「嗯」
「怎么感觉你不高兴」
孟心慧想，周俊臣己经忘记她了？
她很快否认掉。
可以轻易地忘掉初恋吗？孟心慧将心比心，肯定道：不会！
她轻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有太多的委屈。
如果吴丹点头，周俊臣爸爸也不会反对他跟吴丹好。他，鱼和熊掌可以兼得。
如果他爸爸反对，他在吴丹和他爸爸之间会怎么选呢？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郁色。
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她抱紧膝盖，抱紧自己。
*** ***
“怎么躲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孟心慧遂不及防。她抬头，没想到是徐典宣。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她忙得低头擦掉。
“你…”徐典宣尴尬道，“你躲这儿，哭？”想到出门的时候，吴丹坐孙彭春边上，他解释道，“吴丹都结婚了。”可这么一说，又有点那个什么。他咳嗽一声缓解尴尬。
再多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他抽出烟，“我烟瘾犯了，抽根烟…”
孟心慧忙得站起来。
徐典宣又把烟收起来，“你坐你坐。我也没那么想抽。我回去了。”说着，他往外走。
徐典宣进门的时候扭头，见长长的走道，没有孟心慧的影子，知道她还不想回来。看着跟吴丹聊得火热的孙彭春，他不由提醒道，“你老婆出去有段时间了，是不是迷路了？”
孙彭春愣了下，淡淡道，“没事。迷路，她会打电话来的。”
“那你看看，有没有电话。”
见徐典宣话里有话，孙彭春只说知道了，又跟吴丹说着什么。
徐典宣想要再说点什么，见孙彭春瞥了他一眼，意思“还有事？”眼色不耐烦，他也就没说什么了。管他呢！
*** ***
周俊臣打电话来的时候，孟心慧没有接。
她不敢接。一接，她肯定要哭。就算不哭，眼睛肯定也红了，没办法见人。
可她没接，那头又打了一遍。
她没接，又打了一遍。听着手机的振动，孟心慧眼泪就掉下来了。
周俊臣为什么不要自己？
她委屈得不能自己！
「怎么不接电话」
孟心慧输入，「我在忙」。又删掉。输入，「我想哭」。又删掉。
过了一会儿，那头又发来，「接」
振动再次响起。
孟心慧瞧着屏幕的闪烁，最后还是接起来。
“怎么不接电话？”
“我…没听见。”孟心慧边道，边清清嗓子。
周俊臣也没有戳破她，就算没听见，那些“对方正在输入…”却没有一个文字发过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孟心慧咬唇道。
“你妈妈回去了吗？”
“没。”孟心慧答道。
那头沉默半晌。又问，“你跟他呢？”
这次换孟心慧沉默。
孟心慧沉默，周俊臣也沉默。良久，孟心慧道，“我还有事。”
“嗯，挂了。”
说挂了，可是孟心慧等着他挂，老半天也没见他挂。她不禁问，“怎么没挂？”
“等你。”那头道。
“那我先挂。再见。”孟心慧挂了电话。
她又再坐了一会。她很后悔今天过来。她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就算孙彭春气自己这么些天冷落了他，这么对自己，他对吗？
一想到吴丹，她心仿佛被揪在了一起！
*** ***
孙彭春好久不见孟心慧回来，发了消息，也没见回复，打电话也没接，走过去问徐典宣，“你瞧见心慧了吗？”
“谁？”徐典宣故作不知。
“心慧，我女朋友。”
“你还知道你带女朋友了？”徐典宣扁扁嘴道，“在消防通道那里哭呢！”
“哭？”
*** ***
孙彭春慌地走出去。
打开消防通道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人，唤了两声，也没见人应声。他以为找错了，又问了服务员，服务员指了另外一个消防通道。他去找了，也没有。想着徐典宣说出门左转，又回到第一个消防通道。还是没有人。
他打电话，听到半层的位置响起手机振动的声音。他上几格台阶，瞧见孟心慧。他质问道，“刚怎么不说话？”
孟心慧挤出一个微笑，道，“我以为是要抽烟的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孙彭春瞧孟心慧的神色，只是有点疲惫和低落的样子。
“你还需要我吗？”孟心慧有气无力似的问，“我要么…先走？”
“怎么不需要？”
“那好吧。”孟心慧神色恹恹的。
她下楼。经过他的时候，她道，“为什么说我是你老婆？说老婆，别人就不用有负担了吗？”
“什么？”
“我说，说我是你老婆，别人就不用对你负责，你也不用对别人负责了吗？”
孙彭春愣住，老半天回味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你脑子有病！”孙彭春粗鲁地骂道！
孟心慧心里委屈，但是忍住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地下楼。
走廊上，孙彭春追上她，告饶道，“你别胡思乱想！”
“彭春，”孟心慧有些委屈道，“你说我是你老婆，你又把我丢一边，这算什么？”
“谁把你丢一边？你自己跟桑希文在那里说那么久的话，”孙彭春无语道，“你自己说要接电话，去半天不回。我把你丢一边吗？”
孟心慧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主场。全场除了他，她一个都不认识。她为谁来？
他不替自己委屈，还指责起自己？
孙彭春见孟心慧委屈不己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不对，话说的过分，“我…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这帮同学打招呼…我…我跟他们也不熟。”
孟心慧讥笑道，“我看你跟吴老师挺熟的。”
“那你呢？”孙彭春道，“她把你记成了孟俊慧又怎么说？”
孟心慧忍着眼泪没能说话。
“好了，别委屈了，我错了！”
孙彭春意识到，他没能照顾到孟心慧在这种场合的心情。她失落是理所应当的。徐典宣明明来提醒自己，他还没当回事。这时候见孟心慧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难过极了！后悔极了！
*** ***
进了门，孟心慧没有往会客厅去，只在餐桌挑了个位置坐下，低着眉眼。
孙彭春也蹩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这边另一张餐桌也有两个女同学在说话。他放低声音解释道，“我跟你道歉。我没有不疼你。你说我怎么弄？疼你吧，别人说我拿不住你。我不想在这个场合表现得‘惧内’。我，”他吐露道，“我想表现得更有力量。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改还不行吗？”
孟心慧撅着嘴唇，仍是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吴丹面前不疼你！”孙彭春又问，“现在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我照做！”
孟心慧只是摇头。
孙彭春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回头望一眼另外两位同学，他的脸色显得很不自然，有些挫败。
孟心慧见状，道，“你出去吧。”
“还生气吗？”
“你不是说，我说，你照做？”
“我可不想为了面子失了里子。”孙彭春道，“你消气了吗？”
孟心慧摇头。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孙彭春。出了事，第一反应是寻求周俊臣的安慰。这点让她羞愧不己！
而周俊臣第一时间通过只言片语洞察了自己的不高兴，也确实安慰到了自己。这点更让她羞愧！
难道即使自己想跟孙彭春做一生的承诺，她内心里也更渴望周俊臣吗？
她分不清楚撞见吴丹，到底是生孙彭春的气，还是生周俊臣的气！
“我…我对吴丹没有别的心思。陈一楠刚才说我，说你，让你我下不来台，”孙彭春握她的手道，“我只是让吴丹帮忙在中间传个话，今天给点面子。她们两个是同桌，说的上话。”
“你要睡她，又是怎么回事？”孟心慧不解道，“你说这话，把我放在哪里…她把这话说出来，我还有脸吗…”说着，她委屈得小脸一扁，像要哭出来。
“她看你跟桑希文说话，说你守不住。那我能怎么说，我只好说自己守不住。”
“所以，最后是我的问题。”孟心慧郁闷道，“是我跟你同学在说话？不，在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私相授受，恬不知耻？！”
“你这人！我说你了吗？”孙彭春无语。又耐心解释道，“陈一楠喜欢桑希文。他们以前谈过恋爱，又分开了。桑希文跟你多说了两句，她受不了了，心里估计不是滋味。不过，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换个人跟你多说两句，估计也会拿我开涮。”他最后道，“同学会有什么意思，早知道不来了！”
“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孟心慧伤心道，“我一时忘记了你跟她是同学。我才是自讨没趣！”说着，手支撑着脸，尽显疲惫。
孙彭春拨开她的秀发，“刚才，哭了？”这样问时，见她眼眸突然，眼里翻涌的尽是她的委屈，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走吗？想回去，我们走。”
“这时候走？你确定吗？你和吴丹的话，都说完了？”
孙彭春盯着孟心慧的眼睛，反感孟心慧将自己和吴丹扯在一起，他仿佛又回到那一天。那一天，她说，“周俊臣也喜欢她！”言语里尽是不甘！
孙彭春的目光，冷冷的，让孟心慧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很快，孙彭春笑了。
“你告诉我，你吃我的醋！”孙彭春不想继续惹孟心慧不快。她能来，是她对他最大的妥协！虽然这场同学会，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这里的大部分人，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孟心慧愣了一下，抿嘴一笑，“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