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晃眼已是5月份了。5月份是暮春。偏偏热得像夏天来了。
周英芝问孟心慧去不去游泳，说也约了亚琼，她要去。
孟心慧心想反正闲着没事，就答应去。
她赶紧收拾了东西，一一清点，泳衣、泳帽、泳镜，毛巾，发绳，吹风机，梳子，二十块钱押金.全部齐备后，坐了地铁，在庆春路地铁口下车，等了一会儿周英芝。一起汇合后，两个人结伴走去鹿城区体育馆。
这还是清明以后第一次见周英芝，孟心慧有些高兴，一路上拉着她说个不停。
中午的天十分的热，周英芝问要不要骑共享单车过去。
孟心慧有些不悦，“我想跟你说说话。”
周英芝拿手扇着脖子道，“这天咋这么热呢！”
话说周英芝生得又白又嫩，瞧着周英芝那一段脖颈，孟心慧知道她不想晒黑，心内羡慕不已，嘴上不情愿地妥协道，“好吧。”
两个人直行骑过一个红绿灯，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又骑过一个红绿灯，很快就到了鹿城区体育馆。
两人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
周英芝刷卡，孟心慧交了押金，两个人领了两个储物柜的钥匙圈进去。两个人的储物柜是连着的。
孟心慧正脱着衣服，周英芝突然道：“心慧，你是不是瘦了？这一段时间工作很累吧？”
孟心慧有些赧色，左右张望了眼，都是些小朋友，有一对妈妈在那里说着孩子的培养计划。
她有些匆忙地穿好泳衣后，凑到英芝耳边小声道：“你刚怎么那么说，我就是脸小，身上…哪里小了.”拍拍自已的胸脯，又拍拍自已的屁股。
周英芝被她的模样逗乐，“是是是，你前凸后翘，你最棒了！”
穿过淋浴房，踏过一池水，孟心慧跟周英芝来到大游泳池。
虽还不到初夏，还只是暮春，游泳池里已经挤满了人。又因为是周末，小孩子跟着教练在游泳池扑腾得起劲，游泳池闹哄哄的。
两个人都下了水，孟心慧在水里冷得直打了好几个哆嗦。
周英芝进了单独的泳道猛一扎头，就游开了。
孟心慧勉强游了一会儿，就有点意兴阑珊了。因为在浅水区，孩子们占着三四条泳道，横着游过来游过去，她没法练习。
深水区倒是安静，她半吊子水性，又不敢去。单独的泳道，也都挤了三三两两人。她在里面勉强游了一会儿，就靠在壁上休养生息。
看着周英芝像鱼儿一样向自已滑过来，孟心慧心里酸溜溜的，嫉妒不已。
“你怎么不游了？”
“大概是姿势不对，游一会就累了。”孟心慧有些气馁道。
“我自已是会，但教你就有点勉强了。我也看不出来你是哪里不对。水平有限。”
“练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游得那么舒展！”孟心慧咧开嘴笑笑，知足道，“今年第一次来游，刚都忘了怎么换气。这次能够找回换气的感觉，我已经很开心了！”
“别气馁！再接再励！”两人击个掌之后，周英芝又游开了。
孟心慧也再练了几回。仍是觉得勉强。
一阵尿意袭来，孟心慧忙上岸了，摸索着去找洗手间。
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孟心慧朝里面张望了一眼，见是有两条泳道的泳池，水面在光的映射下显得很蓝，波光粼粼。对面是落地窗，窗外是草坪树林，绿意逼人，阳光洒在树叶上、草上，风景优美。
孟心慧想这应该是私人游泳池，正要退出来，见门旁边放着一张轮椅，不免好奇心作祟又朝泳池里望了一眼。
只见泳池里一人，像一只青蛙一样匍匐在水面上，缓缓地在水里滑动，水面不见一丝浪花。透过水面，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其中的一条小腿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蜷缩在膝盖那里，另一条腿则看不出什么异样。
一股嫌恶和敬佩混杂着，从心底像蛇一样冒出来…
“谁在那里！”
孟心慧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想要拔腿而逃，脚都移开了方向，但镇定下来后还是推了推门，让自已上前了一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泳池里的人顿住身形，朝岸上看。只见是一个赤着脚穿着连体泳衣的姑娘，齐肩的头发湿哒哒地披着，手里拿着一个泳镜。她看上有点不安。
孙彭春摘了泳镜，惊叹不可思议，内心有点汹涌道，“怎么是你？！”
孟心慧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是自已冒昧了，闻言抬头，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戴着泳帽的孙彭春，也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忪跟激动，“是你啊？”
“哦！是你啊，孟心慧！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也在这儿游泳？”孙彭春则更激动不已，一会又有些紧张地问，“你看见我游泳了…”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孟心慧走近，“谢天谢地，你让我担心了很久，你腿好了吧，我看你游得很好！”
这时，孟心慧已经从门后走到了岸边，因为孙彭春在水里，她在岸边跪了下来，尽量跟他平视。
“你游得真好，比我朋友还要好。”孟心慧这时放松了下来，笑着赞道，“我没想到你会游泳。还游得这么好。”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英芝从去年就教我游泳，我到现在还学不会。”
孙彭春脸红了红，他第一次被人瞧见游泳，这些话只有自已的妈妈和教练夸过他。
被一个女人，一个自已对她曾有过性冲动的女人这么夸赞，他很不好意思，竟被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真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
“没有想到你会游泳啊？！”
孙彭春下意识低了低眼眉，是啊，自已这个样子，谁会想到自已会游泳。他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仿佛看出孙彭春的不悦，孟心慧道歉道，又赞道：“哎孙彭春，我觉得你很帅气！哦，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都好了吧！可以下水了？”
“没事了。”孙彭春又问，“后来事办妥了吗？”
“嗯，办妥了。”孟心慧道。
“你跟你的朋友学一年都学不会游泳，不如我来教你！”孙彭春自告奋勇道。
“你把自已当做马道长了？”许是孙彭春说得过于露骨了，孟心慧觉得气氛不对，指指外面道，“我跟朋友来的，她们待会等急了，我出去了。你继续游，我不打扰你了。”
孙彭春还想说点什么，她已经推门出去了。他也游了一段时间，洗了澡换好衣服准备出去了。
他惊讶于最近为什么经常遇见她！
孙彭春出了游泳馆，没有着急走，在大厅坐了一会，借口手机充电。果然她出来也经过这里，很快看见了他，想要打招呼，但最后只说了声“嗨！”
“孙彭春。孙子的孙。彭德怀的彭。春天的春。”孙彭春主动自我介绍道。
“孟心慧，孟子的孟。心脏的心。智慧的慧。”孟心慧道。
“周英芝。周易的周。穆桂英的英。灵芝的芝。”周英芝也接道。
“刘亚琼。刘。刘邦的刘。亚洲的亚。琼楼玉宇的琼。”刘亚琼道。刘亚琼没多久也来了，跟周英芝和孟心慧一起走的。她们几人都是长发，头发都还是半干的状态披着。
“那我们先走了。你继续充电。”孟心慧挥手道。
“好。”
“谁啊，心慧？”
“是我一个小区的一栋楼的。”说着孟心慧让她们等她一下，跑过去找孙彭春，“你号码多少我留一个，上次的事对不起了，我有时间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录号码的时候，她指指他手指上的戒指道，“戒指很漂亮。你妻子也是。最近好像没怎么看到她。”
“她出国留学了。去年就出去了。”
“去年？留学？”孟心慧顿住，“你们不是去年刚结婚吗？”
“嗯，结完婚就出去了。”
孟心慧想起之前在电梯里曾碰到孙彭春老婆的情景，还想问什么，但又觉得不合适，突然看着手机屏幕的半串数字道，“你再报一遍你的手机号码。”说着递给他，“你输一下？”
孙彭春输完，并输了自已的名字，递还给她。
孟心慧接过，“那再联系。”
孙彭春看着三人挽着手出去。
*** ***
4
电梯里。
孟心慧跟孙彭春再次遇见。
“你男朋友呢？我也好久没看到他了。”孙彭春接着上次的问话问。
孟心慧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淡淡道，“分了。”
孙彭春震惊！
“分了？”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这么惊讶？”孟心慧“哼”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天很晚了我在电梯口碰到你，那前后的事。”
都小半年了？孙彭春怪自已的后知后觉。今天若是不问，他还被蒙在鼓里！
“你为什么没说？”孙彭春问！
“说？”孟心慧疑道，“跟谁说？跟你说？”她嘿嘿笑了两声，“我把‘
我被分手了’贴脸上告诉全世界吗？”
“为什么分？”
孟心慧瞥了他一眼，“你这么八卦？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总比结了婚离婚强吧！”
“嗯。”孙彭春若有所思道。
“到了。走了。”到了22楼，孟心慧挥挥手又出去了。
孙彭春拦住电梯道，“孟心慧！”
“什么？”
“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哦，”孟心慧惊讶了下，“那明天晚上？”她挥挥手机，“我们微信上聊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发我。”
“好。”
孟心慧到家没多久，“嘀—”，孙彭春发了一个餐厅的链接。
孟心慧在大众点评上搜了下人均消费，觉得他真的是不客气！
*** ***
第二天傍晚，孟心慧出单位的时候，听到“嘀嘀”的两声喇叭声没有在意，直到对方摇下车窗喊她，“心慧，上车！”
“咦？你怎么开车了？你可以开车吗？”孟心慧坐上车，有些狐疑地看着孙彭春。
“给你看看我的驾驶证吗？我左下肢有问题，自动挡没问题啊。”
“也对哦，你可以考自动挡的驾驶证。我们没钱才去考手动挡的。”
“安全带系好了吗？”孙彭春提醒道。
“系好了，屏幕上不是有提示吗？”孟心慧不解地问。
“是吗？”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考了驾照以后第一次开车？”孟心慧狐疑地望着孙彭春。
“确实是第一次。所以让你系好安全带。”孙彭春道。
“不然还是我开吧。”孟心慧道，“不过我也没怎么开过，我家里没有车。我只有跟哥哥回老家换着开过。但比你第一次开，还是好一点。”
“骗你的啦。我只是不怎么开。江城的早晚高峰太堵了，还不如搭地铁。其他时间我还是在开的。”孙彭春发动车子道，“你亲哥哥吗？”
“是远方的表哥，是我外公的姐姐的…我想想看…孙子，对！”孟心慧道，“有点远，不过亚琼，你那天见到的，是我这个哥哥的妹妹。我们一届，又是同一个大学，所以关系还挺好的，平时一起玩。”
*** ***
到了餐厅车库，他们搭电梯上楼。孙彭春戴了假肢，整个人的气质还是很好的，端正硬朗，回头率很高。
进了餐厅，找到座位，孙彭春绅士地给孟心慧拉开了位置。
孟心慧大大方方地坐下，“谢谢。”
看着菜单，孟心慧还是没忍住。虽然她有预期，有准备，但还是没忍住，对服务员假装淡定道，“不好意思，我们自已先看看，”又对孙彭春不好意思道，“你不觉得有点烧钱，我请你在一个干净的餐厅随便吃点，剩下的钱直接折现给你吧。我花这个钱，有压力。”
“我请你。你点你的。”孙彭春面不改色道。
孟心慧不适道，“我吃过西餐的酒席，那一顿我都不知道我吃了啥。我像是吃了，又像是没吃。我真的吃不惯，不光是钱的问题。”
孙彭春见状，点点头放下菜单，招呼服务员自然道，“帮我把这个位置取消掉吧，我们临时有别的安排，帮我谢谢展乐。”
“不客气的孙先生。”
走进电梯，孟心慧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跟你朋友预约的位置，是不是害你在朋友面前没面子了。我也不是付不起，钱我带够了，真的！”
“你好像确实更喜欢吃中餐，我们找个中餐厅吧。”
孟心慧有点不解他的语气，道，“我更喜欢吃中餐？”
“中国人都更喜欢吃中餐。你应该也是。”孙彭春挽回道。他自已也奇怪怎么得出“她喜欢吃中餐”这个感觉。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进了中餐厅，两个人各点了一份套餐。
两人边吃边说话。
“你那天是上楼还是下楼？后来怎么回去的？”孟心慧问。
“上楼。”孙彭春答。
“上楼？”孟心慧疑道，“哦，对，你当时去楼下买了方便面？你经常吃方便面吗？你老婆去留学，你也很辛苦吧。”
孙彭春笑道，“不会。我习惯一个人了。”
“你老婆读哪个国家哪个大学，什么专业？”
孙彭春想了下摇头，他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是方文静确实每次过节都会寄一张明信片给他，毕竟她留学的费用都是他负担的。
“你没送她去吗？至少送她去学校啊！”
“送到了机场。”孙彭春淡淡道。
“会很想她吧？”孟心慧问道。
“不会。”
“不会？”孟心慧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没话找话随便问问，不想孙彭春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我习惯一个人了。”孙彭春道，见孟心慧惊讶，又补充道，“我也很忙，公司事情也很多。”
“也是，上次见你，你还加班到半夜。”
“那天是，临时的…”孙彭春道，“因为公司事情比较多，我有时候加班比较晚，我妈意见比较大，所以我很早就搬出来了。除了上班，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孟心慧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彭春想了下，“家人介绍。”
孟心慧边吃边点点头。
“你呢？”
“什么？”
“你跟你前男友。”
孟心慧沉默了下，摇摇头，“我不想说这个。”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我不该问。”
自这个问话后，两人的气氛有点冷淡，孟心慧没有再问什么，孙彭春也不便再问什么，两个默默地吃完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