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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两人碰到。
孙彭春替她摁了22。7楼有人出去了，电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孟心慧出声道，“上次的事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孙彭春没有说话。
“对不起。”
“好。”
*** ***
又一次。孙彭春先在电梯里。孟心慧后来，没预料碰到他，她简单点了个头。
“你头发剪短了？”
“什么？”孟心慧没料到孙彭春主动跟她打招呼，回味过来又“哦”了一声，“有点厚，打薄了点，稍微精神点。省点洗发水。”孟心慧补充道，“还有吹风机的电。”
孙彭春没忍住笑了出来。
孟心慧没有笑，挠挠头发，“你还能看出来我头发打薄了？我自已照镜子都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想你了。”孙彭春突然告白道。
这时电梯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大概五十多岁胖胖的妇女笑眯眯地看她。孟心慧心虚，什么也没说打算出去。
孙彭春很迅速地拉住她的手臂，“还没到！”电梯门合上。孟心慧想要抽回手，孙彭春已经悄然放手了。
那个胖乎乎的女人跟她打招呼，“你老公话说做什么工作的？他是不是很忙？我好像平时都没怎么见到他。”
“我老公？”孟心慧不期然她跟自已打招呼，被她自来熟的语气，还有不明不白的老公弄懵了。要不是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绝对认为这个胖乎乎的女人是跟第四个人在说话。
“上次你跟你老公，还有你小孩…”那个胖乎乎的女人比了个身高，“你小孩像你…”
孟心慧看了一眼孙彭春，孙彭春脸色有点难看，但又透着股滑稽和好笑，她道，“阿姨，那是我堂侄。”
“哦，我说呢，你们这么年轻，小孩就这么大了。难怪我误会，哈哈哈，跟你是有点像的。你们呢？现在国家鼓励生育，你们可以早点要，争取多要几个，给国家的富强和民族的复兴贡献一份力量。”
“这哪是哪？”孟心慧一头雾水，“阿姨，我还没结婚呢！”
“那，你们还在谈恋爱啊？”那个胖乎乎的女人又冲孙彭春说，“他们两个还挺般配的，唉，”她又作势拍打自已的嘴巴，“年纪大了，就爱多嘴，不是催生，就是催婚。”又对孟心慧道，“不过，你们两个是挺有夫妻相的。”
“阿姨，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哦——”那个胖乎乎的女人惊呆了，“我看错了？”
“你肯定认错人了！”孟心慧笃定道。她根本对这个阿姨没有任何印象。
“你那个小孩是不是叫强强？”
孟心慧愣了一下，回复道，“不是！”
“哦，”那个胖乎乎的阿姨道，“那是我认错了，不好意思了。”说着，她下了电梯。
孟心慧出了电梯，整个人呆在那里。她想不通周俊臣来了没两次，为什么给邻居留下的是这个印象。身后传来孙彭春的声音，“所以，你堂侄叫什么？”
孟心慧觉得很委屈，但是又无从说起，怼道，“要你管！”
*** ***
孟心慧问周英芝，「我跟周俊臣看上去般配？有夫妻相？」
周英芝答道，「没有吧。但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超级放松，两个人都是。像是认识了很多年。」她又补充道，「你说你们没有上过床，我是不相信的。」
孟心慧看着信息久久无言。为什么连周英芝也这么认为？所以，真的是她错怪了孙彭春？她跟周俊臣之间，有孙彭春说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不多时，她收到一条讯息，是孙彭春发来的一个视频号消息。她点开来，是一段情感分享视频，“亲吻和拥抱，只能算作浅层次的亲密关系。真正的亲密关系，是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彻夜长谈，在彼此的面前吐露曾经的悲伤和快乐，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微笑和流泪的自已，把支离破碎的自已大胆地展示给对方。你把那些未参与的人生来跟我分享，我把那些从不示人的软弱捧在你手上。”
孟心慧关掉视频，又打开了音乐，搜索了“一步之遥”，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探戈的音乐。
也许，舞蹈曾经代替了肉体的交流，在更深层次，自已已经跟周俊臣结合了。
一首终了。
孟心慧发过去，「他叫孟自强。」
*** ***
孙彭春看着“他叫孟自强”沉默了。虽然他猜到，但跟被证实之间总是隔着很多很多。
孙彭春敲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音乐声。他不禁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孟心慧打开门看见孙彭春，愣了一下。
屋里的音乐很响。
“哦，”她抱歉道，“对不起，吵到你了，我会关小一点。”说着，要关门。
“只当我是被吵到的邻居吗？”
孟心慧问，“所以，你是？”
“你歌里的someboby.”孙彭春道，“crowd you with love（用爱将你包裹）. force you to care（逼迫你去在意）. make you e through（让你最终能够跨越难关）.”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听清听懂了里面的歌词。
孟心慧松开门，边往里走边道，“有点意思。你如果听过整首歌，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
“心慧，你应该知道，如果在你的歌单里，我不可能没有听过，”孙彭春道，“You've got so many reasons for not being with someone, but, you haven't got one good reason for being alone（你有那么多理由不跟某人在一起，却没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已的理由孤单一个人）.
孟心慧意识到自已跟他分享过歌单，“我没想到你这么闲。这里的someone是谁？”
“可以是我。”
孟心慧浅浅一笑，很满意他的回答。她关掉了音乐，问，“那你觉得这首歌讲了什么？”
“讲了一段关系的两面性。有被包裹的爱love，关照care，实现e through，支持support，拯救pull up，也有窒息的拥抱hold，伤害hurt，需要need，了解know，毁灭ruin.你不能只看它looking at，你得置身其中living in，去体验它be alive。”
孟心慧良久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孙彭春没有回答。
“因为强强？”孟心慧问，“你找我，是向我道歉，还是希望我跟你道歉？”
“都有。”孙彭春道，“所以，你看了我发你的了吗？”
“看了。”
“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
孙彭春没有说话。
孟心慧也就没有说话。
僵持了好一会儿，孟心慧道，“我去睡了。”
孙彭春叫住她，“我说了，可以不是我，你有很多理由不跟我在一起。我只想问你，这段关系里，我给了你窒息的拥抱，伤害，需要，了解和毁灭，难道，我没有给你被包裹的爱，关照，实现，支持和拯救吗？你不能这么随意地叫停这么一段关系，我为这段关系也付出了很多。”
“是我叫停的吗？”孟心慧气道，“你不能后悔跟我分手了，就说我跟你提的分手，你无法接受。事实上，是你跟我提的分手！你为这段关系付出了，难道我没有吗？难道你还要我为你的离婚负责，跟你结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孙彭春道，“我请你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考虑过了。没有人比你更不合适的了。”
“我犯的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吗？”孙彭春不服气道，“我为我说‘朱建明跟你分开是因为周俊臣’的事情道歉，我也为我因‘你和周俊臣之间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而不安道歉。心慧，这件事，到此为止，行不行？我真的很想你。”
“身体上吗？”孟心慧冷冷道，“我月经来了。建议你找别的女人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不是。”孙彭春回道，“心慧，你抱抱我好吗？”孙彭春的声音里透着软弱无力。
“不好。”孟心慧强硬地回答道。说着，孟心慧回了房间。不多时，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孟心慧辗转，仍没能睡着。
孙彭春沉重的指摘萦绕耳旁——我给了你窒息的拥抱，伤害，需要，了解和毁灭，难道，我没有给你被包裹的爱，关照，实现，支持和拯救吗？
孙彭春沉痛的表情也浮现眼前——你抱抱我好吗？
她还是坐了起来，这才呼吸顺畅了点。坐了好一会儿，她披了件衣服，开门。
孙彭春并没有在门外了。想是上楼去了。
她准备关门时听到一个声音，“心慧，我在这里。”
孟心慧顺着声音走了过去。楼梯口的灯亮了，孙彭春坐在楼梯中间折角的台阶上。他憔悴的脸上，显现出藏不住的笑容。
孟心慧走上去，拉他起来。
孙彭春的脸上，说不出来的喜悦。
孟心慧无奈地抱了抱他。
孙彭春则用力地回抱她！
“如果我不出来，你打算坐多久？”
“我不知道。说不定一夜。”
“好了，回去吧！”
孙彭春没有松开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们和好，好不好？”
“别再问了。”
暗夜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孙彭春亲吻了孟心慧，她也回应了他。
“心慧，我知道我冤枉了你，我伤害了你，让它过去行吗？你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alone is alone, not alive（孤独就是孤独，不是活着）.我不想回去了，我求你！”孙彭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透着股无力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可以挽回你？”
“我们不可能了。”孟心慧抬头看他，仍是果断地拒绝，“你再问也是这个答案。是，我是喜欢你，所以，我过去没能拒绝你。但是现在我是为这段关系负责，我拒绝和好。我希望你理解我。”
孟心慧握了握他的手，跟他告别。下楼进了房间，进厨房喝了口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孟心慧过去开门，看见孙彭春，惊讶又意料之中。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孟心慧过去沙发抱着臂坐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道，“已经半夜了。”
“这次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孙彭春想不通，“我们分手也快一个月了。再分下去，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分手的时间多。”
孟心慧不免笑出来，“你难道不困吗？”
“困！”孙彭春道，“但我回去也睡不着。”
“我可以睡着。我想睡觉了！”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听着孙彭春孩子气的话，孟心慧说不上来自已是什么感觉，好笑？心疼？他自作自受？
“彭春，这么说吧，”孟心慧解释说，“我们这段关系是有原罪的。我跟你发生关系的时候，你结婚了并没有离婚。不管你怎么去找补，你的潜意识里同样认为，我破坏了你的婚姻，我没有道德底线，…”
“我没有！”孙彭春打断道。
“你听我说完，…我刚说到哪…对，破坏，道德底线...如果你没有，你不会说我又要破坏周俊臣的，你也不会说建明跟我分开是因为周俊臣。你认为，我在跟建明交往的时候跟周俊臣暧昧不清，我在跟你交往，同时周俊臣也在跟邵沛文交往的时候，我跟周俊臣暧昧不清。你套用了我跟你跟方文静的关系，在我跟周俊臣跟邵沛文的关系中；你套用了我跟你跟周俊臣的关系，在我跟建明跟周俊臣的关系中，对吧？”
孙彭春没有否认，“我承认。”
“我跟你解释了，建明不认识周俊臣，这次的事我也没有跟周俊臣勾勾搭搭。你也为你冤枉我道歉了，我接受。但是，你给我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你说我贱，…要么说我一只脚踏两只船，要么说我是第三者…”
“心慧，你知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孙彭春急急剖白道，“如果你没有跟朱建明买房订婚，我绝无可能跟方文静结婚。那天我知道你跟朱建明分手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后悔跟方文静结婚吗？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绝对不是这么看你的！”
孟心慧愣了一下，但依旧道，“这是你的视角。我的视角，我不可能知道这所有，你的想法，方文静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知道这所有。口是心非吗？不，我认为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你自已可能没感觉。”
孙彭春没有说话。
“所以，我们最好终止掉这段关系。是对我们两个都负责。”孟心慧道，“你不会alone的。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类人，本质上我是各种品质的集合体。你只要走出来，你会找到很多这样的我。”孟心慧望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良久见孙彭春都只是站着，没有说话，孟心慧不多时又望了他一眼。他显得欲言又止。她拿眼神问，“想说什么？”
孙彭春出声道，“有谁替代了周俊臣在你心里的位置吗？”
孟心慧第一反应是生气，但是很快她理解了他的表达。自已之于孙彭春，等同于周俊臣之于自已。那是初恋。是那些可以听到自已的心跳和呼吸的时刻。
孟心慧叹息一声，起身道，“得不到的人，多想无益。”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道，“这段关系的结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很大一部分也是我的问题。但是作为前女友的忠告，下一段关系，彭春，建议你更自信一点，更松弛一点。你太害怕失去了。”
孟心慧说完就去睡了，“记得帮我关灯关门。”
但是迷迷糊糊中，床陷下一部分，她猛地一惊。一个声音道，“是我心慧。”孟心慧躺了回去，又听他道，“我想跟你躺会，我回去睡不着。”
孟心慧“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回去了。孙彭春听着她的呼吸声，也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孟心慧看着还在睡的孙彭春关了闹钟。她翻看了下他手机的日历安排，见没有事，也替他关了当天的起床闹钟，又给他跟宋剑文提了请假。
宋剑文很快回复道，「怎么回事，你不去，还用跟我请假吗？」
孟心慧意识到自已没能摆脱的“打工人”身份，讪讪地把他的手机放回了床头。
*** ***
孙彭春醒的时候，觉得通身都很舒服。见太阳已经高起，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拿手机看时间，见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来是宋剑文的对话。早上8点多的时候，「剑文，早上家里有事，跟你请个假」；8点15，「怎么回事，你不去，还用跟我请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