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他迈开脚步,薄底皮鞋踩过地上苏晚留下的污秽,踩过染染凝固的暗红血痕,向那扇被他暴力轰开的、通往外面冰冷走廊的破口走去。
抱起他心爱的染染,他没有回头。
染染悬浮着,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炼狱。
裹尸袋早己不见踪影,只余地板上那道刺目的血痕。手术室厚重的门紧闭着,门后是林浩正在承受的、她曾经经历过的十倍酷刑。角落里,苏晚如同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尿泊中,昏迷不醒,等待着属于她的“物尽其用”。
他侧过头,最后瞥了一眼身后那座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白色坟茔般的医院大楼。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刚刚走出的那扇污物通道铁门方向。
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所有翻涌的暴戾与悲恸都己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亘古冰川般的冷寂。
顾宴泽薄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染染清晰地“听”到了那无声的、最后的宣判:
“一个…都别想逃。”
顾宴泽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夜色与那辆黑色轿车的幽暗内部。染染的魂体依附在他身旁。
她能“感受”到他冰冷体温下那颗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能“嗅到”他风衣上残留的硝烟、血腥与医院消毒水的混合气息,却无法穿透那层将他意志隔绝的、比钢铁更坚韧的屏障。
轿车在夜色中无声穿行,如同幽灵滑过沉睡的城市。染冉不知道目的地,只能感知到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冰冷的霓虹、沉寂的楼宇、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带着草木湿气的黑暗。
车子停下。
车门打开,顾宴泽走了出去。
映入染染魂体“视野”的,是一片静谧的墓园。夜色深沉,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远处投下微弱的光晕,勾勒出层层叠叠墓碑的轮廓,如同沉默的军团。空气冰凉,带着泥土和露水的味道。
那里,一个新挖的墓穴在夜色中张开黑黢黢的口子,旁边堆着的泥土。一个简单的、尚未刻字的青石墓碑立在旁边,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没有旁人。只有夜风的低语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顾宴泽走到墓穴旁,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珍宝。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裹尸袋放入冰冷的墓穴深处。他的手指在染染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要最后一次触摸她的轮廓。
染染的魂体剧烈地震荡起来,她想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可她只是一缕依附的幽魂,所有的挣扎都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激不起他心湖半点涟漪。
他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铁锹。
冰冷的金属铲刃插入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顾宴泽沉默地、机械地挥动着铁锹,一铲,又一铲。泥土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在那代表着她所有痛苦、屈辱与终结的裹尸袋上。那声音单调而沉重,每一下都像砸在染染的魂核之上,宣告着她与这世间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终于,墓穴被填平。新土堆成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
顾宴泽放下铁锹。他走到那块无字的青石墓碑前,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把特制的、带着冰冷寒气的刻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刻刀落下,在坚硬的石面上划出第一道深刻的痕迹。金石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格外刺耳。
染染“看”着那刀尖移动,一笔一划,清晰地刻下:
“南宫染冉”
顾宴泽刻完最后一笔,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冰冷的刻痕,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庞。然后,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墓碑立在了新坟之前。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一步,站在墓碑的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