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地挣扎着,拳头用力捶打着他宽阔的后背,指甲甚至隔着昂贵的西装布料在他背上抓挠出印痕。她所有的委屈、愤怒、前世今生的恨意和不甘,都化作了最原始的反抗。
“放开我!顾宴泽!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骗子!你看着我……”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像一只被彻底激怒又伤痕累累的幼兽。
顾宴泽任由她捶打、撕扯,双臂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纹丝不动。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下颌抵在她散发着洗发水清香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那三个字,声音沙哑而沉痛,带着无尽的悔恨和刻骨的怜惜:“对不起…染染…对不起…是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再也不会了…”
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那低沉沙哑的、带着哽咽的道歉,如同最温柔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她愤怒的堤坝。
染染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那汹涌的情绪如同泄洪般冲出后带来的巨大虚脱,以及……被他紧紧拥抱着时,那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属于“小七”的依恋和温度。
那些被遗忘的碎片,在泪水的浸泡下,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稻草堆里,他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烫得吓人,她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脚。
——训练场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认输,她偷偷给他塞止血的草药。
——冰冷的雨夜,他们蜷缩在角落,听着外面的惨叫,她一遍遍在他耳边说:“小七不怕…染染保护你…等我们逃出去…我当你的顾太太…”
那句天真的、带着无限憧憬的“顾太太”,在经历了地狱、背叛、死亡和重生后,竟然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沉重的方式,回到了她的生命里。
染染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了下来,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无力地靠在顾宴泽坚实滚烫的胸膛上。她不再挣扎,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领口。
那泪水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混杂着迟来的委屈、失而复得的茫然、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于灵魂深处的巨大依赖和归属感。
顾宴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软化。他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些,环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怜惜,落在她汗湿的额角,落在她哭得红肿的眼睑上,吻去那咸涩的泪水。每一个吻,都带着无声的安抚和沉重的承诺。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暮色西合时,风掠过庭院树叶的沙沙轻响。空气中弥漫的冷冽雪松气息,此刻似乎也沾染上了泪水的湿意和劫后余生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染染的啜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身体偶尔的轻微抽噎。她依旧埋首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却不再尖锐,而是疲惫而迷茫:“…小七…真的是你吗?
这一声带着幼年记忆的称呼,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顾宴泽伤痕累累的心脏。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起浓烈的水汽。他收紧手臂,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笃定:“是我,染染。你的小七。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