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她的眼睛深处，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道。
“想…想起什么？”染染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顾宴泽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有什么被深埋的、极其重要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顾宴泽没有立刻回答。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宽大的书桌上。那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煞血盟。”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在染染的脑海中炸开！
煞血盟！
那个如同附骨之蛆、贯穿了她整个黑暗童年的名字！那个囚禁、折磨、将无数孩童训练成冰冷杀人机器的魔窟！
她最终亲手将其付之一炬，将那个恶魔般的盟主挫骨扬灰的地方！那是她最不堪回首、也最不愿提及的地狱！
他怎么会知道？！
染染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她眼底掠过！煞血盟之主的锋芒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她伪装的躯壳！
“你…你调查我？！”她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凛冽的寒意。
“调查？”顾宴泽看着她瞬间竖起的尖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更深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染染，不是调查。”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染染的心上，“我就在那里。和你一起。”
“什么？！”染染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起？在煞血盟？怎么可能？！
“编号，七。”顾宴泽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染冉的记忆壁垒上，“他们都叫我小七。或者…病秧子。”
轰——！！！
编号七…小七…病秧子…
这几个字，如同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染冉记忆深处那把尘封己久、布满蛛网的锁！一些破碎的、模糊的、带着血色和痛苦的画面骤然闪现！
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牢房…
角落里，那个蜷缩在稻草堆上、永远在咳嗽、瘦弱得仿佛随时会死掉的男孩…他的眼睛很大，很黑，即使在最深的绝望里，也固执地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他总是不说话，沉默得像块石头，只有在她偷偷省下自己那份发霉的面包塞给他时，才会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极其缓慢地、珍惜地小口吃掉…
训练场上，他因为体弱，总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个，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眼神凶狠得像头濒死的小狼…
还有…还有那个冰冷的雨夜…他们蜷缩在牢房最角落，听着外面其他孩子被拖走时凄厉的惨叫…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烫得像块火炭…她死死抱着他，用自己同样瘦小的身体试图温暖他，嘴里一遍遍小声念叨着：“小七…不怕…染染在…染染保护你…等我们逃出去…我们…我们做夫妻好不好？我当你的顾太太…这样…就永远不分开了…”
“顾太太…”染染无意识地呢喃出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扶住冰冷的书桌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
那些被强行遗忘、被深埋在地狱最底层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血腥、痛苦和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大脑！
她想起来了！
那个总是沉默、总是咳嗽、眼神却无比倔强和依恋的男孩！
那个在无尽黑暗中，唯一让她觉得不是那么冷的伙伴！
那个她曾用稚嫩的、天真的语言许诺过未来的…小七！
“你…你是小七？”染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抬起头，看向顾宴泽，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近乎撕裂的痛苦。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早己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濒死的孩子，但染冉却仿佛透过眼前这个男人冷硬的外壳，再次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稻草堆里、眼神倔强的小七。
“是我。”顾宴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染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