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点的广州,阳光被云层滤得格外柔和,像蒙着层上好细纱的金箔,轻轻铺在场馆外的凤凰木上。粉紫色的花瓣正簌簌往下落,有的粘在青石板台阶的凹处,被往来的鞋跟碾成淡淡的花泥,清甜的草木香混着远处糖水铺飘来的姜撞奶气息,温温柔柔地裹着人的感官,连风里都带着点黏黏的甜。众人在附近的老字号茶餐厅草草填了肚子,红木圆桌被青花碗碟摆得满满当当,张艺兴把最后一口艇仔粥喝净,瓷勺碰着碗底那圈暗纹发出清脆的轻响:“多打包几份叉烧酥,刚出炉的酥皮最脆,等会儿练舞饿了能垫垫,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指尖沾着点粥汤,在纸巾上慢慢擦着,忽然抬眼对穿旗袍的服务员笑了笑,“麻烦再加两盒姜撞奶,要热得烫嘴的那种,多放两勺姜,我朋友胃寒,喝这个最舒服。”
车队刚停稳在场馆后门的卸货区,小王就抱着设备清单冲下来,文件夹边缘卷着的角蹭过车门的镀铬饰条,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冷烟火引线长度精确到毫米并标注三次测试平均值、AR轨道承重测试附三次数据对比曲线图、香氛喷雾压力值校准记录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每项后面都打了红勾,只有“铜鼓擦拭”那栏空着,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星星提醒符号,笔尖的力度把纸都戳得微微发皱。“陈哥说鼓面己经用麂皮布擦三遍了,”他追上往前走的张艺兴,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细珠,裤脚沾着点泥点,声音里带着点喘,“刚才试了AR投影,雷纹和鼓面的刻痕严丝合缝,光落在上面时,像从石头里长出来的活物,连纹路转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陈哥说这叫‘天工巧合’。”
场馆的金属门推开时,比昨日更浓的机器嗡鸣涌出来,混着导播台调试设备的电流声、机械臂转动的齿轮声、电缆拖拽的摩擦声,像场即将奏响的交响乐,每个音符都透着紧绷的期待。张艺兴把黑色背包往舞台边的折叠椅上一放,卫衣的帽子滑下来,露出耳后新补的浪花纹身,还覆着层薄薄的保鲜膜,边角处渗着点淡粉色的药膏,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昨天的转身动作再顺一遍,”他对着悬挂的镜面活动手腕,红绳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绳结处还缠着根银线,“最后那个甩头要卡着鼓点的重音,AR鸟影正好从头顶掠过——伴舞注意站位,脚底下的荧光标记线别踩错了,半分都不能差,咱们争取一遍过,省出时间多查两遍设备。”
伴舞们应声散开,白色练功服的衣角在舞台上扫过,带起细尘在光束里翻涌,像群振翅的银蝶。张艺兴数着节拍迈开步子,黑色工装裤的裤脚沾着的亮片随着动作抖落,有的落在地板上像撒了把碎星,有的粘在他的帆布鞋底,踩出串闪闪烁烁的脚印,沿着排练轨迹蜿蜒成河。“这里的转身再快半秒,”他忽然停在舞台中央,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在深色布料上洇出浅痕,像条游走的银鱼,“要让鸟影的翅膀正好擦过我的肩膀,差一厘都没那股子‘共生’的劲儿,得让观众觉得我和它本就是一体。”导播组的监视器里,他的身影与虚拟鸟影再次重叠,这次翅膀的边缘恰好扫过他的肩头,光带在衣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亮痕,像场精准到极致的触碰,连空气都跟着颤了颤。
山茶蹲在升降台旁检查符纸,指尖拂过黄绸布上的雷纹,朱砂在午后的光里泛着温润的红,比昨日更显鲜活,像刚从砚台里蘸取的一般。“总符的边角有点卷,”她从帆布包里摸出块镇纸——是块巴掌大的青铜小兽,背上刻着鸟首纹,爪子蜷着像在守护什么珍宝,轻轻压在符纸边缘,“昨晚回酒店用低温熨斗熨过了,广州这潮气厉害,丝线都能洇出水来,不压严实点,等会儿升降台一动准得起皱,坏了纹路的气势。”她抬头时,正看见张艺兴练到高难度的旋转动作,黑色卫衣的后背洇出大片深色的汗痕,随着他的跳跃微微变形,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墨色浓淡间藏着看不见的力道,每一笔都透着股韧劲。
机械组的李师傅举着扳手走过,劳保鞋的鞋跟踢到地板上的零件盒,金属碰撞声里,他扬声喊:“张老师,悬浮轨道的轴承全换了新的,进口的精密件,刚才试了三次盘旋,稳得很,误差不超过两毫米,比尺子量的还准!”张艺兴应声点头,转身时踢到脚边的运动水瓶,蓝色瓶盖在地板上滚出老远,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个调皮的音符。他忽然拿起舞台边的话筒试音:“喂——测试一,二,三。”声音透过音响散开,震得舞台上方的聚光灯轻轻晃,光斑在地板上投出晃动的圆,像月亮在水里的倒影,一圈圈漾开。
时间在反复的调试与练习中悄悄溜走,夕阳透过场馆的高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光带,把忙碌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机械组在轨道旁贴最后一圈防撞条,胶带撕开的“刺啦”声里,有人哼起了《Alive》的旋律,跑调的尾音被风卷着飘向舞台;导播组在监视器前核对分镜表,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像在打节拍,与远处机械臂的转动声莫名合拍;山茶坐在台阶上补画符纸,朱砂笔在布上勾出最后一道雷纹,收尾时的小勾像极了鸟喙的弧度,带着点蓄势待发的锐劲。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林姐拎着食盒走进来,保温桶的提手被她攥得有些发热,边缘磨出淡淡的包浆。打开盖子的瞬间,叉烧的甜香混着奶茶的醇厚漫开,在冷硬的场馆里漾出片温柔,连空气都仿佛变软了:“先停一停,垫垫肚子再忙,陈哥刚发消息说设备都查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遍烟火测试,技术组盯着呢,保准万无一失。”她把青花瓷碗递给山茶时,瞥见她手里的符纸边角己有些发潮,便从包里摸出包独立包装的干燥剂,小心塞进装符纸的木盒:“我让助理把除湿袋挂在升降台底下了,挂了足足十个,明天上台前再检查一遍,保准干爽得能立住,风一吹都能响。”
张艺兴接过奶茶喝了一大口,黑珍珠在嘴里嚼出细碎的声响,甜香混着茶香滑进喉咙,熨帖得很。“今天就到这吧,”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手背蹭过眉骨时,带起点没擦净的金粉——是刚才试眼妆时蹭上的,在灯光下闪着细光,像落了颗小星星,“设备让技术组盯最后一遍,仔细点,每个接口都得查,连螺丝都别放过,大家吃完赶紧回酒店休息,明天养足精神,把最好的状态给观众,不能出半分差错。”伴舞们应声欢呼着散开,有人拿起手机对着舞台拍了张照,屏幕里的追光灯、铜鼓、悬浮轨道在夜色里亮着零星的灯,像片倒置的星海,藏着即将爆发的璀璨,每一点光都在蓄力。
宵夜的香气里,众人围坐在后台的折叠椅上,塑料碗碰撞的声响混着说笑,把疲惫都冲淡了些。张艺兴咬着叉烧酥看舞台中央的铜鼓,鼓面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雷纹的刻痕里像藏着千言万语,是跨越千年的故事在低声诉说。“明天上场前,”他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从机械组师傅沾着机油的手,到导播胸前挂着的工作证,再到山茶指尖未干的朱砂,“把各自负责的部分再在脑子里过一遍,像放电影似的,不用紧张,咱们练了这么久,每个细节都抠到骨子里了,肯定没问题。”他看向山茶,她正用纸巾擦着沾了油渍的指尖,指腹上还留着朱砂的淡红,像朵没开全的花:“你的符纸放在我背包侧袋,那里有防潮层,昨天特意让道具组加的,明天我帮你带上台,省得你手忙脚乱找东西,分心。”
回到酒店时,己是凌晨两点。电梯上升的数字在镜面里明明灭灭,12、13、14……像串跳动的音符。张艺兴靠在轿厢壁上闭目养神,黑色卫衣的领口往下滑了滑,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是去年大连演唱会被道具划伤的,如今淡得像片云,却藏着段关于坚持的故事。山茶翻看着手机里的舞台细节图,忽然轻笑出声:“你看粉丝发的路透,说咱们的场馆像个藏着秘密的宝盒,还猜里面装着会飞的大象鸟,说得有模有样的。”张艺兴睁开眼凑过去看,屏幕上的场馆在夜色里亮着零星的灯,巨大的轮廓像只眨着眼睛的巨兽,安静地伏在城市的角落里,守护着即将揭晓的惊喜。
“明天它就会变成最亮的盒子。”他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那里是铜鼓的位置,光标的影子落在雷纹中央,像颗定盘星,“等鼓声响起,所有的光都会醒过来,AR鸟影会飞,香氛会飘,连观众的灯牌都会跟着鼓点闪,像片会呼吸的星海。”电梯门打开时,走廊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蜿蜒的河,要一首延伸到明天的舞台上,汇进那片即将沸腾的光海里,融成一体。
睡前,山茶坐在书桌前,把最后一张符纸放进丝绒袋。袋口的抽绳被她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绳结里还缠了根银线——是下午从他练舞的戏服上拆下来的,细细的一根,在台灯下闪着微光,像个只有两人能懂的隐秘约定,藏着份无需言说的默契。她拉开张艺兴的背包拉链,把丝绒袋轻轻塞进去,旁边是那盒没吃完的薄荷糖,绿色的糖纸露在外面,像片小小的荷叶,透着股清凉。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把未眠的星子,静静等待着黎明后的盛宴,等待着那只藏在时光里的大象鸟,在千万道目光里,振翅腾空,把所有的美好与期待,都带到云端。